“小道传话,不是官方的,私下传就好了,咱们不认。”
“可……”
“恒电不是骨头硬么?看他们能硬多久?”刘庆丰揉着脑袋道,“刚好市里有个学习,我得避一避,明天就走,要一个礼拜,这段时间你盯好了,别出事。”
“这话,您该跟县长交代吧?”
“他什么都听我的,我走了,他得听你的,他明白。”
“……成吧。”
……
刘庆丰去市里学习的消息,不知怎的,好像恒电的工人竟也知晓了,次日开始不再去县委门口叫骂,路修到那里的时候,甚至帮着把县委院子的围墙也搞了一搞。
一路下来,反正老百姓对这帮家伙是一万个欢迎。原先县里这破路,骑自行车都“蛋疼”,水泥柏油一铺,压路机来上几个来回,再行进在上面恍惚有了追风少年的感觉。至于藏匿在人群中搞破坏的那几个,再浑也不至于破坏自己家门前这点儿路,况且刘庆丰也没下令。
大家渐渐意识到,恒电好像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反而说做就做,比县委动作还要快一些。当然恒电也不是白干活,在赵红旗的授意下,工人们时不时倒个苦水。非说的话,这帮工人老家所在的地方,可是比冀北还要穷困一些的,冀北还有个冀北电厂支撑着,那里可真的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大家出门打工,无外乎混个糊口钱,回家过年,然而现在修路这么点儿事儿,被刘庆丰三番五次搞破坏,他们来骂,也是被逼得没办法。
反正罪,一定是归在刘庆丰头上的。
外加现在又多了几个当地年轻人受雇于工队,民心的天平无疑又有些倾倒,一种奇妙的融合开始进行。
正午,修路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红旗跟几个人坐在路旁吃饭闲聊,倒也不急。
这会儿,一个丫头探头探脑溜了过来,手里抓着一把枣,丫头溜到赵红旗身后,轻轻点了点。
“冰过的,解解暑……”
“哎呦!!!”旁边的人立刻开始起哄了,“咋就给他解暑,不给我们解暑?”
“他……不是你们领导么?领导给你们分配……”丫头脸红羞涩道。
“哈哈哈!”人都哄笑起来。
“小红冰的枣,我们可无福消受!”一人说着,带头挪地儿,“走,到阴凉处歇会儿去。”
“走!”
一帮人又是起哄,又是羡慕,遛遛儿都避开了。
赵红旗可不吝这个,他的字典里就没有“羞”这个字,大骂了这帮兄弟后,回头大方接过枣,轻轻拍了拍旁边:“坐坐,别嫌脏。”
“不脏。”丫头乐呵呵坐下。
赵红旗拿起枣,笑呵呵啃了一大口,香脆可口,咀嚼的声音远处的人都能听到,跟着咽口水。
“咱这儿的枣,多甜啊!怎么不种了?”赵红旗享受着甘甜的凉枣。
“地不行了,也很少有人来收。”
“不行了还这么好吃?”
“呵呵,这是我家院子里的。”丫头娇羞笑道,“你觉得好吃,明儿我还给你冰。”
“咋冰的啊?”
“我姐夫在市里卖鱼,那里有冰柜,我摘了枣,去他那里冰了,再带回来。”
“这么麻烦!”赵红旗捧着枣,愣是不敢吃了,“你得折腾了大半天吧?”
“不麻烦……”
“你也吃。”
“没事,你们干活的,得解暑,我没事儿。”
“我也就是个指挥的,很少干活儿了。”赵红旗一笑,捧着枣起身,走到不远处的阴凉,“妹子给咱冰的枣儿,可是跑到市里冰的,一人就一颗啊!”
工人们可不管那么多,立刻就哄抢起来。
赵红旗则是摇头苦笑,又回到丫头身边坐下。
二人隔着半米多坐着,都有些局促。
赵红旗,一辈子没感受到过女人的追求,虽然他很无耻,但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下回,别这么麻烦了,真有心,给打口水喝,比啥都强……”
“不麻烦,我跑一趟,跟你们修路比,算不上什么。”
“嘿嘿,等修完了路,还要盖厂嘞!”赵红旗望向未来厂址的方向,抬手遮着阳光,“要不是你们书记贪,可能已经开始挖基了,你要再给我送枣,得跑一跑了。”
“跑呗,这才多远,有去市里远?”丫头笑着转了个话题,她不想聊政治,“你们老家,跟这儿比,咋样?”
“比这儿穷多了。”赵红旗叹道,“你们这儿,还能有个工打,我们那儿,我这么大的男人,闲着的一片一片的。”
“那你咋出来的?”
“这故事就长了,得从好几年前开始聊,休息这点时间我连开头都讲不完。”
“那就讲呗。”丫头托着下巴,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一天讲一点儿,不着急。”
“你不嫌烦,我就唠叨唠叨。”赵红旗颇有兴致地盘起腿,“我们村,十几年前,其实不穷……”
每个人的路都在继续,麻烦之中,也偶尔铸成良缘。
但麻烦,终究是要解决的。
刘庆丰没想到,他到了市里,刚学(shui)习(jiao)半天,就开始迎来谈话,从办公厅开始,一个个领导找他谈,最后一关是市高官,每个谈话都有一个主题——市里响应省里精神,开展干部挂职、流动工作,组织上安排挂职、流动的,都是要着重培养的优秀干部,现在就是准备让刘庆丰来市里挂职工作一年半载。
刘庆丰也瞬间明白了,但他不愿意,离了枣源,他什么都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