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世间上拖沓了一点之外，基本上和沈韵的计划没什么出入。</p>
（希望能赢啊。）</p>
看到赤司在第三节上场的时候，比起惊慌失措，沈韵反倒是涌起一股怒火。</p>
（这才不是我的青梅竹马。）</p>
（你这个冒牌货把我的小征还回来。）</p>
（这种虹膜异色症的中二病怎么可能是我那天使一样可爱的青梅竹马？）</p>
不过抱怨归抱怨，沈韵对于这个中二病的赤司征十郎还是报以极大地警惕。</p>
但是也仅此而已。</p>
有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p>
操纵棋子的棋士如果亲自下场的话，那么就丧失了在场边掀棋盘的资格了。</p>
（所以才要有不结盟宣言。）</p>
沈韵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么一件事情，不过依然期待着最后的结局。</p>
无论玉川会不会胜，他们已经胜利了。</p>
能够将奇迹时代逼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一种没人做到过的胜利了。</p>
最后的结局是加时赛。</p>
五分钟一局的加时赛。</p>
这次是双方彻底掉进了体力和精神折磨的双重地狱。</p>
.</p>
当安倍晴明再次见到姬君的时候，她正一脸不快的站在走廊上，看着池水旁边乱叫青蛙。</p>
“姬君。”安倍晴明也没管这是在宫内，不可以随便行走的地方，反倒是担心起被人看到这位姬君，连忙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p>
“啊，是晴明啊。下午好。”</p>
“下午好……不对，姬君怎么会来宫内？”</p>
“啊，我也不知道，一睁开眼就到这里来了。”</p>
两个人在走廊上干瞪眼了一会儿后，还是安倍晴明败下阵来。</p>
“姬君，若是无事……请问您能随我来吗？”</p>
“好啊。”</p>
于是安倍晴明带着沈韵去了自己在阴阳寮的工作地点。</p>
安倍晴明正和许多人在一个大房间里计算着明年的历法。</p>
除了安倍晴明之外，没人能看到沈韵的存在，这让前者松了口气，后者则暗暗叹气。</p>
（果然自己不能算人啊。）</p>
为什么非要睡着了才会来到这个地方呢？</p>
“原来晴明每天的工作是这样的内容啊。”</p>
沈韵虽然知道阴阳寮的工作包含了天文历法祈福沟通阴阳等等主线内容，只有副业才是捉鬼除妖拔除污秽之类的事情，但是她根本没想过安倍晴明在少年的时候也要在阴阳寮里面编纂历法啊。</p>
说白了，就是推测下一年的吉凶。</p>
也就是个写黄历的。</p>
写黄历的。</p>
（这档次一下子跌了好多。）</p>
不过虽然很无聊，但是安倍晴明的字倒是写得很好看。</p>
就是一不小心，他就会写错一个字。</p>
“是我打扰了晴明的工作吗？”</p>
沈韵还以为是安倍晴明不习惯写东西的时候身边有人在，所以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p>
可对安倍晴明来说，这位唐国的姬君虽然是打扰了他的工作，但不是她认知范围的“打扰”，而是另外一种属于少年怀春的“困扰”。</p>
“不，没有，只是姬君……”安倍晴明发现自己想将责任推给对方的时候，暗自唾弃自己这种推卸责任的行为，所以他选择换了个话题，“为什么今天的姬君会心情不好呢？”</p>
“我心情不好都写在脸上了吗？”</p>
沈韵也没想到，就连这个安倍晴明都发现了自己的心情不好。</p>
“其实是这么一件事情，”她叹气，“我本来认为绝对能赢的，但是最后还是输掉了。而且让我输掉的家伙还是……”还是她的青梅竹马。</p>
不是那个发现赢不了就果断选择跑路的中二病，而是自己认识的赤司征十郎。</p>
这就很气。</p>
“总之就是很烦。”</p>
“以为能赢的没能赢——是这个理由吗？”</p>
“对啊。”</p>
“唔……”</p>
沈韵看到安倍晴明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后者说，“原来姬君也是有那么强的胜负心啊。”</p>
“对啊，我很讨厌输。”</p>
沈韵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美德。</p>
难道自己本来就很厉害，还要谦虚的说自己还不足，并没有那么厉害吗？</p>
她其实根本不适应这种谦虚过头了反倒是极度虚伪的言行。</p>
时至今日，沈韵都无法真正的融入这个国家的社会。</p>
所以她才会很珍惜能够和自己成为朋友的赤司征十郎。</p>
也因为这个理由，她才会努力做了那么多的事情。</p>
“但是姬君并不觉得难过。”</p>
安倍晴明不愧是安倍晴明，就算只是个十几岁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但还是一眼就看穿了沈韵的心态。</p>
“对啊。我并不是特别难过。”</p>
玉川努力到了最后，最后一秒体力不支导致的罚球失误，是决定胜败的关键。</p>
虽然是败者，但却得到了胜利者都没有获得过的满场欢呼。</p>
人们会为优秀的战士喝彩，哪怕他们败北而归，依然会为他们努力到最后一秒的身影鼓掌喝彩。</p>
这个做法，完全颠覆了胜者为王的一贯逻辑。</p>
“但是呢，就是不爽。”</p>
努力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是沈韵没有遭遇过自己的努力没有回报的结局。</p>
就算是漫长的一日轮回也是如此。</p>
她最后打出了完美结局，顺利通关了那一天。</p>
（原来姬君也是很好强的性格啊。）</p>
安倍晴明越是了解眼前的姬君，就越是为之神魂颠倒。</p>
少年慕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男人就算是行将就木，见到路上走过的美女也会多看两眼。</p>
“姬君，如果觉得历法无聊的话，我给你将故事吧。”</p>
在空无一人的编纂室中，沈韵听着安倍晴明讲着妖怪的故事。</p>
“……最后，在桥下等着恋人归来的女人变成了妖怪。每当她因为想到不归的恋人哭泣时，天上就会下起雨。”</p>
“然后呢？”</p>
“然后，我告诉她，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了，没必要再等了。那个男人就算没来现在也早就死掉了。”</p>
“呜哇，晴明还真是性格恶劣啊，结果呢？”</p>
“结果被对方赶走了。”</p>
“没有收服她吗？”</p>
“因为她被困在那个地方，要带走的话她就会死掉了。不带走也没什么关系。”</p>
就像是有些哭泣的山洞，里面可能就是住着没有任何威胁的弱小妖怪，阴阳师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去除妖。</p>
就像是人类将身体内过多的细菌除掉了，结果莫名其妙的就多了许多类似花粉过敏之类的症状一样。</p>
平安京是人类与妖怪相安无事，人类与妖怪都会吃人的时代。</p>
沈韵觉得这个故事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就又问道：“那个妖怪叫什么名字？”</p>
“就是妖怪。”</p>
“嗯，山海经里面的每个物种都有名字，为什么晴明遇到的妖怪没有名字呢？”</p>
对于姬君的疑问，安倍晴明回答道：“下次见到的话，我会问她叫什么的。”</p>
“嗯。”</p>
沈韵点了点头。</p>
讲完故事，发现姬君还没走，安倍晴明看着今天没完成的工作量，默默地收拾好了东西，就下班回家了。</p>
工作先留到明天吧，今天姬君来访，还是要好好招待姬君为好。</p>
之前晚上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在太阳落山前看到的安倍晴明的住宅，充满了野趣。</p>
也就是破败也破败的相当有野外荒宅的风格。</p>
安倍晴明相当不好意思，毕竟陋舍自己住没什么关系，要招待客人就会显得不足。</p>
但是沈韵却毫不介意。</p>
这可是安倍晴明的住处欸，可不是现在占地又多又豪华的土御门一家的所在地。</p>
少年推门而入，道：“姬君，请进。”</p>
沈韵进入了屋中，和安倍晴明又说起了《山海经》的话题。</p>
后者在之前提到了《山海经》的故事后，专门去找了自己的老师寻求抄录书籍的资格，得到了老师的许可。</p>
“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可以任凭我去抄录这些书上的内容。”</p>
“但是那个是有插图的版本吧。”</p>
沈韵想到，历史上都没人说过安倍晴明会不会画画。</p>
所以她就将这个历史之谜问了出来。</p>
“晴明会画画吗？”</p>
“……老师说抄录的时间有限，让我将文字抄下来即可。如果需要对照，可以直接来阴阳寮翻阅。”</p>
这不就是避重就轻吗？</p>
沈韵还想再问，但是想到安倍晴明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宅子，里面也没有其他的人，想必他的经济状况也不容乐观。</p>
仔细想想，阴阳师本身就是收入不高的职业。</p>
但是能在宫中任职的人，最次也是个下级贵族。</p>
安倍晴明的父亲安倍益材是不是也是哪个下级贵族来着？</p>
话说回来，安倍晴明的母亲除了白狐妖怪的说法之外，也有他的母亲其实是山上没有户籍的野户女子，因为母亲出身低微——还不如将她称为妖怪。</p>
欸，但是看来也不是这样的情况。</p>
就在晴明想不出要拿什么东西招待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敲门声。</p>
“晴明大人，晴明大人在吗？”</p>
于是，原本还是在姬君面前坐立不安的羞涩少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回答道：“门外何人？”</p>
“我是荒川的主人，感谢前日晴明大人疏通了水道，特地前来献上贺礼。”</p>
荒川之主？</p>
沈韵还想问这是人还是妖怪，晴明已经去开门了。</p>
从门外递进来一串香鱼。</p>
香鱼的鱼鳃中穿过了一圈草绳。</p>
提着草绳的是一直毛绒绒的爪子。</p>
沈韵看的都呆住了。</p>
晴明看到送上门来的香鱼，心中松了口气。</p>
现在就不用去外面买晚餐的食材了，真是太好了。</p>
但是姬君却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香鱼，问道：“晴明，来送鱼的客人，难道是妖怪吗？”</p>
“是荒川的主人。”</p>
“荒川之主？真是好大的口气啊。”</p>
“真身的话。”晴明有点犹豫。</p>
但是看到姬君期待的眼神，他立刻就将答案揭晓了。</p>
“荒川之主是水濑。”</p>
“啊，毛皮防水又保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个。</p>
所以欧洲的水獭被捕完后，欧洲佬们又盯上了美洲的水獭，最后成了珍惜的保护动物。</p>
但是能够成为保护动物活下来，也好过被灭绝的旅鸽。</p>
“姬君想要的话……”</p>
“不用了，我不喜欢皮草。”</p>
“我身上穿的衣服就足够了，不需要多余的东西。”</p>
“这样啊。”</p>
“要爱护生灵。”沈韵说，“一切正好即可。”</p>
多余的东西累积起来只是浪费资源。</p>
“姬君——大才。”</p>
沈韵相当的不好意思：“不，这不是我说的话。”</p>
“能够做到这件事情，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p>
安倍晴明觉得能够知道不要奢侈浪费，并且身体力行的去做这件事情，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p>
难道华衣美饰不是一种奢侈浪费吗？</p>
不，对于这个时代的安倍晴明来说，美丽无双的姬君，拥有华衣美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相同的想法。</p>
替姬君置办一身美丽的衣服，准备精致的饰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而姬君也没有向安倍晴明索取过任何东西。</p>
她只是询问了安倍晴明的名字，其他的时候都在和这个被众人畏惧的狐妖之子聊天。</p>
夸赞他的才能，认为他会成为天下无双的大人物。</p>
沈韵又和安倍晴明聊了一会儿天，当她发现安倍晴明没有提到妖怪的种类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荒川之主是什么种类的妖怪？”</p>
“就是……”</p>
安倍晴明刚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p>
他像是被点醒了一样，喃喃自语。</p>
“荒川之主，是水獭变成的妖。”</p>
“哭泣会让天上下雨的妖怪，是雨女。”</p>
安倍晴明连姬君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拿出空白的宣纸，就在上面写了起来。</p>
这个时代的阴阳师知道在黑暗中隐藏着无数的妖怪，人类和这些魑魅魍魉的妖怪共存。</p>
但是这些妖怪的种类——</p>
没有一个阴阳师想过替这些仿佛开天辟地之时就存在的妖怪们分门别类。</p>
现在，安倍晴明想做这件事情了。</p>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说法，牛顿在提出万有引力定律的时候，在当时的科学界已经有了这种共识，不过被他抢占了先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