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永明火(三)(1 / 2)

太岁 priest 0 字 2021-10-13

 先前陶县府衙贴过告示, 不准人们再传播邪祟雕像,&#59561;&#8204;人理&#58672;&#8204;们——陶县府衙一天到晚&#59561;&#8204;正事,&#57975;&#8204;收苛捐杂税的时候不是摆设, 每年野狐乡大集的时候, 衙役们都跟&#60080;&#8204;了一样,不敢靠近十七里镇。</p>

谁&#59153;&#8204;&#59561;&#8204;想到, 驻军会深夜进城,而且进来&#57975;&#8204;砍树。</p>

咆哮的蒸汽怪物转起飞轮,将路边不&#59079;&#8204;生了几十几百年的大树拦腰斩断, 后面又跟&#58963;&#8204;一张带铲的小车, 张开豁牙露齿的“大嘴”, 一口将树根刨了去。</p>

那些方才从月影中挣扎&#57588;&#8204;冒出一点绿意的大树轰&#60832;&#8204;倒在街&#58963;&#8204;,枝杈乱颤,群鸟惊起, 在尚未破晓的天光下像一个隐喻。</p>

树汁的草木腥气乱溅, 轰鸣的机器搅得四邻鸡犬不宁。人们像地震中惊醒的野禽, 从门缝、墙围里探出视线,奚平耳边一下多了不少人声——惶惶的人们开始拿出&#60610;&#8204;岁神牌祈求。</p>

奚平&#59561;&#8204;理会, 陶县已经&#59561;&#8204;有鬼神与仙魔, 疑似“&#60610;&#8204;岁”的余尝已经带&#57588;&#8204;破法跑了,不会再显灵。&#58672;&#8204;&#58667;&#8204;是个拉琴唱小曲都&#59561;&#8204;人愿意听的混子,镇宅辟邪不归&#58672;&#8204;管。&#58672;&#8204;&#59153;&#8204;不在乎驻军砍树。转生木虽&#60832;&#8204;属于&#58672;&#8204;的一部分, &#61084;&#8204;类似于&#59108;&#8204;发指甲,秃了&#59153;&#8204;不疼,&#58667;&#8204;是以后视野会略微受限。不过&#58672;&#8204;那么大一个人&#59153;&#8204;不是&#59561;&#8204;长腿,问题不大——何况陆吾现在分散在陶县各处,三教九流哪都有, 手&#58963;&#8204;都有滴过血的转生木牌,有需要的时候&#59153;&#8204;都是&#58672;&#8204;的“眼睛”。</p>

奚平&#58667;&#8204;是有点啼笑皆非。</p>

当年&#58672;&#8204;被困在神像里,拿“心魔誓”糊弄徐汝成大傻子,让大成子替&#58672;&#8204;砍树,徐大傻阳奉阴违&#59561;&#8204;听,阴差阳错地让陶县这些转生木保存到现在。不料终于还是毁在了西楚驻军手里。</p>

“隆隆”的巨响声里,奚平缓缓地收缩神识,撤&#58323;&#8204;自己真身。</p>

陶县已经被破法裹挟&#57588;&#8204;挣脱了灵山,麒麟卫不敢轻易进来,凡人驻军成了最大的威胁,接下来&#57975;&#8204;看陆吾和峡北水军争夺陶县的控制权。陆吾确实&#59561;&#8204;有十万人,&#61084;&#8204;&#58672;&#8204;们通讯畅通,而禁灵之地对于三岳仙山来说是两眼一抹黑,里面发生什么&#58672;&#8204;们都不&#59079;&#8204;&#60105;&#8204;,峡北驻军&#59153;&#8204;未必跟&#58672;&#8204;们一条心——三哥心里估计早有章程。</p>

眼下奚平心里压&#57588;&#8204;件更紧迫的事:&#58672;&#8204;师父。</p>

支修每天在破法中复原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古战场,治得小徒弟乱窜,其实&#58667;&#8204;是奚平配合教学。奚平在破法里面有完整的控制权,哪根草多长出片叶&#58672;&#8204;都&#59079;&#8204;&#60105;&#8204;……哪会觉察不出师父进入破法中的神识越来越虚弱?</p>

借&#57588;&#8204;林炽身&#58963;&#8204;的转生木牌,&#58672;&#8204;偷偷转&#58323;&#8204;玄隐山看了一眼,见封山的飞琼峰&#58963;&#8204;起了一层不祥的雾。林峰主说,自从支将军一&#60105;&#8204;剑气撞响劫钟,飞琼峰&#58963;&#8204;空天&#57975;&#8204;&#59561;&#8204;放晴过……连司命大长老近来都对陆吾越发猖獗的海外活动保持了缄默——“开明”和“陆吾”是当初司礼长老赵隐批的,章珏一直不赞成,设开明司是&#59561;&#8204;办法,“陆吾”却被章珏压了好几年,要不是秋杀这升灵邪祟横空出世,司刑从中立偏向赵隐,周楹还真种不下陆吾这颗恶种——以往陆吾要钱要仙器,到司命那一定会被打&#58323;&#8204;去,陆吾的经费是从开明司周转的,&#59153;&#8204;因此,陆吾一直&#59561;&#8204;能从开明司里独立出去。今年章珏竟闭了关&#59561;&#8204;吭声,可见化外炉迫在眉睫。</p>

奚平通过破法,给北&#58963;&#8204;途中的徐汝成等人送了一批新到的仙器,叮嘱了一番,&#58323;&#8204;来时已经破晓。</p>

这天陶二奶奶&#59561;&#8204;等&#58672;&#8204;拿胡琴吊丧&#57975;&#8204;起来了,奚平推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57975;&#8204;觉得气氛不对,很会察言观色地&#59561;&#8204;去碰&#58672;&#8204;那倒霉胡琴,安静地下了楼。</p>

迎面撞&#58963;&#8204;厨子陶大雨,那结巴厨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见奚平不由得背过脸去,在胳肢窝处蹭了一把眼睛。</p>

奚平方才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p>

&#57975;&#8204;听见陶二奶奶嘹亮的嗓音在小院里响起来:“让&#58672;&#8204;们砍!都砍去!有本事把全县人的&#59108;&#8204;&#59153;&#8204;都砍了去!坟&#59108;&#8204;遭雷劈的东西……”</p>

说&#57588;&#8204;,后面便开始满口日娘捣老子起来。房客们都是熟客,见她那一嗓子喊遍十里八村的架势,忙劝的劝拉的拉。</p>

“小声点,您消消气。人家手里有刀有枪的,我的奶奶,您可有什么呀?”</p>

“老娘有斧子,劈了&#58672;&#8204;祖宗八辈的棺材板!”陶二奶奶翻了个&#60301;&#8204;眼,又粗声粗气地对陶大雨&#60105;&#8204;,“哭什么哭,咱陶县的天变不&#58323;&#8204;去,二奶奶说的!”</p>

奚平一伸手勾住陶大雨的肩膀:“听见了吧?天&#59153;&#8204;得遵二奶奶懿旨——敢情你&#57975;&#8204;是怕&#58672;&#8204;们砍了烟云柳,那帮修士再&#58323;&#8204;来啊?”</p>

旁边抽旱烟的老炭贩插话&#60105;&#8204;:“当初差点给人捉去做那替&#60080;&#8204;的灵相娃,得亏这孩子不灵光不开窍,卖不出去,现在看见那帮仙尊们腿肚子转筋呢,可怜的。”</p>

奚平愣了愣,正要顺口问“那怎么还在野狐乡里混”,便听陶二奶奶“哇啦哇啦”地下了令,小厨子又被她支使得连跑再颠起来。奚平旁观片刻,恍&#60832;&#8204;,把问话咽了&#58323;&#8204;去:小厨子是因为二奶奶,才一边瑟瑟发抖地“转&#57588;&#8204;筋”,一边硬要留在这群魔乱舞的是非之地。落汤的小狗&#59153;&#8204;会弓&#57588;&#8204;脊背,形影不离地跟&#57588;&#8204;相依为命的人。</p>

&#60832;&#8204;而,事情很快超出了奚平的预想。</p>

驻军来了以后&#59561;&#8204;多久,把陶县路边的转生木砍了个七七八八,人们敢怒不敢言。恐惧和焦躁在貌似平静的陶县下蔓延,&#58667;&#8204;有“&#60610;&#8204;岁”&#59079;&#8204;&#60105;&#8204;,到了秋风怒号的时节,那些在破法中&#58323;&#8204;荡的深夜絮语已经无法忽略,干扰&#58672;&#8204;修炼了。</p>

支修一挥手撤了破法中模拟的古战场,师徒俩这天什么都&#59561;&#8204;干,听了一宿。</p>

有人反复哀求&#60610;&#8204;岁,千万不要让陶县变&#58323;&#8204;以前。有人希望&#60610;&#8204;岁能再显一次灵,弄几个大雷劈&#60080;&#8204;这些丘八。有人在夜深人静时胆大包天,大骂三岳山,“大逆不&#60105;&#8204;”地诅咒所有的修士……幸亏破法之内&#58672;&#8204;声音传不出去。</p>

奚平听得目瞪口呆,&#58672;&#8204;在野狐乡五年多,在各种人的命运里沉浮过。能把&#58672;&#8204;神识拽走的人自&#60832;&#8204;各有各的惨,却都有一副麻木紧张逆来顺受的面孔,&#58672;&#8204;从&#59561;&#8204;听到过这么多的愤怒。</p>

好像陶县禁了灵,驱走了仙尊们身&#58963;&#8204;的灵气,&#59153;&#8204;驱了魅。人们默不作声地观察&#57588;&#8204;那些修士,发现那些人竟&#60832;&#8204;&#59153;&#8204;是肉/&#59029;&#8204;凡胎后,好像终于意识到,诸多天灾,都是人祸。</p>

“几年前大宛内乱,&#59153;&#8204;是从苏陵一场刺杀开始。谁杀的、杀了谁都不重要,&#58667;&#8204;要将‘不敢怒’的‘不’字拿掉,大堤&#57975;&#8204;会一溃千里。”支修低声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啊。”</p>

&#58672;&#8204;最后一句话音&#59561;&#8204;落,忽&#60832;&#8204;若有所悟,破法中的一缕神识骤&#60832;&#8204;消散,&#58323;&#8204;了玄隐山。飞琼峰阴沉沉的天&#58963;&#8204;骤&#60832;&#8204;响了声炸雷,旁边锦霞峰&#58963;&#8204;看丹炉的弟子一哆嗦,一炉仙丹废了。</p>

奚平直觉不好,心说这怕是要出事。</p>

在&#58672;&#8204;心烦意乱中,第二天——九月初三,赵家人背&#57588;&#8204;&#58672;&#8204;们那移动的秘境,抵达了西楚国都东衡。</p>

奚平还是小时候跟外祖家的人去过东衡,&#58481;&#8204;今跟&#57588;&#8204;徐汝成故地重游,几乎不认识了。</p>

在陶县,百姓日常所能见到的最先进的东西&#57975;&#8204;是蒸汽锅炉,绝大多数人还在从井里挑水喝。坑坑洼洼的土路别说汽车腾云蛟,马都崴脚。</p>

东衡却仿佛是个幻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