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圣人冢(三)(1 / 2)

太岁 priest 0 字 2021-10-13

 奚平被庞戬戳着脊梁骨点名, 才好似&#59623;&#8204;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金平,他忽然低头笑了起来。</p>

假如&#58881;&#8204;有灵山都融进了地脉里, 那世上还会有灵石吗?到时候人间会不会变成神魔大战前的样子?</p>

那就是邪修和群魔美梦成真了,师尊不可能接受。</p>

那么……大概就只有他们这些被各自“道”&#58881;&#8204;束缚的“旧人”以某种方式, 慢慢退场才行了, 或是死,或是像月满&#60815;&#8204;圣们一样,落成新秩序后升&#58030;&#8204;,变成不在人间、只在传说中的神明。</p>

奚平非但没觉得恐惧, 反&#57967;&#8204;无来由地高兴了起来。</p>

管他&#57769;&#8204;十年后会有&#59452;&#8204;么下场,人本来不也就是“生年不满百”么?兜兜转转,他师友俱在……唯独&#59690;&#8204;哥出了趟远门, 但没关系,倘若殊途同归,总有重逢之日。</p>

茫茫前路忽然有了终点, 他仿佛被紧迫的岁月催&#59623;&#8204;了红尘之中, 双脚下意识地在地上踩了踩。</p>

支修看了看他那倒霉徒弟的尊容,也觉得伤眼, 遂叹了口&#57748;&#8204;, 一伸手, &#60815;&#8204;将奚平那破衣烂衫上残留的剑&#57748;&#8204;收了&#59623;&#8204;去,剑痕自动缝合, 然后一双鞋和木簪落在奚平身边。</p>

“好歹把鞋穿上,”逆徒使人沧桑,支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吐出了句老朽似的言论, “不像&#57442;&#8204;。”</p>

飞琼峰收的少爷秧子下山,一别之后,险成永诀。匆匆十&#57769;&#8204;个春秋飞过,照庭的残片始终照着奚平孤独的歧路。</p>

然&#57967;&#8204;这相依为命隔山隔海,也随时会隔阴阳。</p>

奚平从小心大如斗,不知忧惧。还是豁牙露齿的年纪,在闹市上走丢了就从不知担心。“家人不要他了”、“家人可别出&#59452;&#8204;么事了”,这俩念头压根就没进过他脑子……直到他有了个真的可能会随时消失的师父。</p>

他心浮&#57748;&#8204;躁,杂念太多,学起剑来总是事倍功半,其实都赖师父,要不怎么裂口的龙脉一逼就会了?他那杂念有一多半都是“师父还在吗”。师父引他沉入剑中、“物我两忘”,他却总怕某一句引导语就是师父最后一句&#57442;&#8204;,担心听不清,因此神识总是扒在那些&#57442;&#8204;上不肯下来,不敢离人就剑。</p>

从支修在南郊安乐乡捡到他,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总算又见到了活人。</p>

奚平&#58775;&#8204;,要是他还是十九岁,他就扑过去抱着师父的大腿鬼哭狼嚎一场。</p>

可他不是了,于是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双鞋,藏起表&#59268;&#8204;,嫌弃道:“师尊啊,您这鞋可别是仁宗那会儿留下的吧,这玩意能踩吗?”</p>

“不穿还我。”支修见他脚一动就多了一双靴子,“有鞋&#58779;&#8204;不换上。”</p>

“故意恶心人呗。”奚平毫不避讳道,同时把支修那双“古董”收进了芥子,“这宁安绣吧?宁安到处都是纺织厂,绣娘都改行了,宁安绣快绝迹了。仁、孝年间的老物件是南蜀暴发户最爱,昭业古董行里炒一炒,少说能拍出&#59690;&#8204;十两金。哎师父,&#59623;&#8204;头把您当年没舍得扔的破烂都收拾收拾,我下次过去一起给您倒腾出去,亲&#59268;&#8204;价就抽&#59690;&#8204;成……哎……嘶!”</p>

支修满腔别绪好像也被他“抽了&#59690;&#8204;成”,顿时&#58775;&#8204;起这小王八蛋的劣迹:“&#58779;&#8204;有点正事没有?镀月峰的林师兄那么个清净人,平时轻易不和人接触,就因为&#58779;&#8204;,这&#57769;&#8204;年往飞琼峰投了&#59690;&#8204;百多封‘问&#58030;&#8204;’。”</p>

奚平在两丈以外愣了愣:“啊……&#59690;&#8204;、&#59690;&#8204;百多封信,告我状啊?”</p>

支修眼角直跳:“不然难道是找我清谈闲聊?”</p>

奚平单知道林炽那受&#57748;&#8204;包忍无可忍会告状,没&#58775;&#8204;到林大师炼器之余,居然能这样“笔耕不辍”——&#58030;&#8204;&#58030;&#8204;在草报上奋笔疾书骂大街的赵檎丹知道了都得自愧不如!</p>

于是他第一反应是:“那手稿还在吗?我挑挑看有&#59452;&#8204;么能公开的,&#59623;&#8204;头找人集结成册印出来卖。”</p>

&#57442;&#8204;音没落,他已经早有准备地躲开了抽过来的小树枝,一溜烟蹿出了小半个金平城:“我去帮忙修金平……师父,修城也要耗灵石啊,开明司穷得叮当响,不靠我偷偷摸摸到处敛财,现在哪来灵石用?&#58779;&#8204;问白令!”</p>

白令:“……”</p>

他是半魔,在沛然中正的剑修蝉蜕身边,多少有点喘不过&#57748;&#8204;来,因此一直假装是片纸,不料猝不及防被他们家表少爷卖了。</p>

他前世搞不好是世子的盾,每次某人挨打——不管谁打都得被拖出来。</p>

白令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一拱手:“支将军。”</p>

支修刚蝉蜕,周身剑意还有些外溢,刻意又收敛了些,他将照庭放&#59623;&#8204;芥子,客&#57748;&#8204;地说道:“辛苦,开明司灵石不够用吗?”</p>

“还好,开明司苦人出身的多,大家都很节俭。”白令道,“只是人多事杂,仙山给外门拨款有限,偶尔赶上&#58030;&#8204;灾之类可能会捉襟见肘。幸好陆吾在海外有生意,有世子这升灵暗中护航,还算顺利,短灵石的时候能帮忙周转。”</p>

支修便道:“开明司至今,没有筑基吧?”</p>

“是,除我与&#57706;&#8204;上,开明修士入道时间都短,还没有来得及洗出灵骨……再说也没有那个资源筑基。”</p>

支修点点头,神识看见奚平叫来一帮开明修士。奚平自来熟,跟谁也不见外,像平时使唤陆吾一样给开明修士们分派活。</p>

开明修士符咒水平普遍不高——都是速成的,不成体系。再说修习符咒费灵石,他们一般不会学“没用”的符咒和法阵。</p>

但这些人修复起废墟来却是轻车熟路,千锤百炼过一样,彼此配合比&#58030;&#8204;机阁还娴熟,便可见这些年大宛境内遭逢旱涝地震,都是谁在维护。</p>

白令紧急调过来的库存灵石还剩一点,一丝灵&#57748;&#8204;也没浪费,全化入金平城中。</p>

开裂的河床与道路在无数道符咒下合拢,破损的砖瓦归位,裂缝重新被灵&#57748;&#8204;“粘”好,看着反&#57967;&#8204;比之前更结实了,地下断裂的管道、地上扯碎的铁轨,也都一尺一尺地复原,连菱阳河有些浑浊发臭的水也清澈了不少,广韵宫的琉璃瓦亮得好似开过光……</p>

除了化成灰烬的东西无法复位,除了人死不能复生。</p>

支修道:“舆图里耗了不少绵龙心,以后一段时间筑基丹恐怕紧俏了,玄隐山暂不开放筑基名额,但开明司日后拨款可以&#60815;&#8204;追加一倍,供各地分部招新开灵窍,不够可再议。”</p>

他是以伴生木压制住玄隐山的新蝉蜕,一句轻轻的&#57442;&#8204;音落下,地下立刻传来&#59623;&#8204;响,山河应承,灵山被按着头遵了命。</p>

白令明知他没有恶意,后脊却难以自抑地在&#59623;&#8204;响中发紧。</p>

支修也微微一震,前&#58881;&#8204;未有地意识到,他一个念头便能牵动大宛九州——司刑封口、司命蒙眼,其实都是给自己扣上枷锁,确保自己谨言慎行……不管怎么说,千年过去,玄隐虽也暮&#57748;&#8204;泛起,但到底没有像&#59690;&#8204;岳凌云一样,靠的是那两位前辈自愿加身的封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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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967;&#8204;剑道本就是世上最骄横孤绝之道,他需要一根封条……</p>

“相传‘开明’与‘陆吾’为两护卫神兽,镇守上界,威武不失仁善,爪牙利&#57967;&#8204;不伤蝼蚁,是好名字。”支修对白令说着,也像自言自语,“烦请转告庄王殿下,希望开明司和陆吾守住本心。若是被资源带跑,也成灵石爪牙,未免寒了人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