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就有点不爽起来:“还有人嫌工钱低吗?嫌低的可以别来啊!”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马永明和林保国差不多,对燕飞的时候都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乡下的建筑包工队,跟着的工人都是亲戚串子,平时不爽了老板别说骂两句,那些辈分低的家伙们捣蛋的话,被踢两脚也是常事儿。这不是老板故意粗暴,而是乡里就这样,你要正好言好语地解释劝,那活儿都没法干了。
“你是好事,可人是各色各样的,干这活儿也不轻松,一天两天还行,要是干上一阵子,人一累难免会有点什么怨言。你让两辆车在旁边干着,让他们都看看,就咱们这两台破破烂烂的机器,干起活儿都顶上他们一大群,他们心里自然就明白,就算累点也生不出怨气来是不是?”
那倒是,两台破机器也不值多少钱,无非是一个人工和一点柴油钱,这年头油价比饮料价还便宜,那是真便宜。
马永明说着话眼睛还四下扫视着,一眼看见旁边地上扔着一堆东西,其中有一袋子是苹果,上去拿了一个用手一抹就啃了起来:“嗓子都冒烟了!我先润润嗓子再给你说……”
燕飞哪好意思再让他说下去:“行行行,我明白了。以后这施工的事儿我就不管了,全听你们的。明叔你也歇会儿,别这么累坏了,回头我老冬爷还得找我算账呢!”
人心思变,天底下谁敢说能尽知人心。
有时候再好的好事不说明白,难免也会有人心生怨望,容易把好事变坏事。
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大家觉得坏的,也未必就真不好。
就比如市里来人要来办那个奠基仪式,燕飞等一干人都觉得不爽得很,耽误时间不说,还浪费大家的精力,也没什么意义。
可是真没意义吗?
看地上那一堆东西就知道了。
好烟,好酒,好茶,上档次的礼品盒子都是各种补品——反正看包装都挺好。
原本这地方只扔了几瓶酒,是牛老板来的时候给燕飞带来的‘土特产’——话说土特产这个词也是具有广泛意义的,这个土未必就是本乡本土,可以扩大到整个华夏大地的本土。比如牛老板带来的土特产,就是离汤河县绝对在两千里开外的地方产的……
燕飞的养牛基地经过了奠基仪式,上了电视新闻,附近看到这新闻的相关的企业厂子都是闻风而动,派来了业务员来打探风声——这么大的工程,需要的建筑材料工程机械肯定不会少,说不定就能拉来业务了呢?
这年头的业务员还没到满地乱跑的程度,大部分出来跑的业务员也不会漫天撒网,都是找准了目标才有的放矢,所以来的时候都不是空手,最低也拎袋子水果——那苹果是什么厂子业务员送来的,燕老板都不记得了。
礼品不在多少,说不定遇到了眼皮子浅点的,送点东西就送对路了呢?毕竟空手说白话的,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这确实给燕老板省了不少事儿,比如有个老厂子,生产的铁锹太过傻大黑粗成本太高卖不出去,到了严老板这里就算找对了门路——傻大黑粗不怕,只要质量好。作为铁匠家的传人,燕老板一看那货就让人送来两千把用用再说。
这些主动找上门来的人,不但给燕飞省事不说,礼品也着实收了不少。值钱不值钱他也不清楚,反正有的在电视上经常被广告。
马永明听到燕飞说明白,自动忽略了后面让他歇会儿的话:“歇什么歇?我赶紧去忙了,这么大的工程我要一直跟下来,以后说不定咱的小工程队,也能去县里市里找点大活儿干干了……”
那是肯定的,他要真跟着叔教授,还有那一帮学生混到这河心岛工程完工,再指挥自己的那个乡下把式的工程队,去给村里面修个青砖大瓦房,盖个二层小洋楼,绝对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不但是马永明自己学东西,连他原来建筑队的那些老工人,现在都成了小工头。村子里来的那些人大部分连一点施工经验都没有,拉两条线都不拉不好,没个干活建筑活的人带着,挖个河道都怕他们挖偏。
看到马永明着急要走,燕飞赶紧喊住了他,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说道:“等会儿明叔你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走,回头你要办什么事的时候用。”
马永明一摆手:“人家给你送的,你孝敬你爸妈去……”
燕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别啊!这些东西也就是广告喊的好,谁知道到底好不好。我拿这东西给我爸妈是孝敬他们还是想早点继承遗产都不说不定呢!你觉得我爸妈需要这种东西?”
马永明一想也对,燕飞整天胡搞似的,总能弄来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燕老板的药酒,经过这几年事实的验证,绝对是比那些几百块一盒的补品效果好。
现在这药酒的名声连汤河县外边的人都听说了,经常有外地慕名来买这无证经营的药酒。
“那行,回头我都给拿走,给你保国舅和老潘他们都送点。”马永明不再和他客气,顺便也替他想的周全点。“他们应酬多,这东西咱们自己不用,送人用,看着好看。对了,给你爸留点,他自己不用也未必别的用不上,至少烟他肯定要……”
马永明刚走,林保国电话打过来了:“小飞,有个村子来求情了,就是那个你去放老虎的,让人家来不来呀?”
燕飞一囧:“保国舅,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这可不厚道了啊!这次我说没让哪个村的人来了吗?你可真没意思!”
话筒里林保国一愣神:“怎么什么都是你小子有理,弄半天还成我的错了?我不管了行不?”
“嘿嘿!”燕飞冷笑。“你不管我也不管,我闲着舒服,就怕闲着不舒服。”
“你……哼!”林保国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半小时不到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放老虎那事燕飞都快忘了,也就是刚开始给各村发放合作养牛名额的时候,这个村子的人过来在乡政府门口闹腾——他们单知道自己一闹,乡里就怕事儿大就得给他们让步。却不知道他们平时放牛放羊,这合作养牛的背后的燕老板,虽然不放牛不放羊可人家放老虎放金雕……
其实最后这几次分名额,他们村就没落下,前几次也就是燕飞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才没给他们。现在又有活了,他们村怕又没他们的名额,不闹了改成来求情了。
人都已经到了,何况还是林保国带着来的,燕飞也没说什么,直接按分好的地段给他们划了一片活儿,让他们自己回去组织人来干活儿。
这个村子那一片地势也不太好,虽然不如堆子岗黄土洼的九岗十八洼,可地势低是真的,这次也受了不少灾。所以燕飞给他们分的这一块地方也不小,领头的几个人看着还想说什么,燕飞再一指别处:“你们这地方多大,自己到工地上看去。比大部分村子给的活都多了,人得知足……”
他倒是误会这些人了,其实他们来求情前,都偷偷去工地看过的,现在一听分的地方就知道。想说点感谢的话又怕说不好,这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乡里人就这点不好,有什么话都不太会干脆利索的说出来。不过好的是,知道好歹的,多半会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
林保国还没走,刚走没多久的马永明又回来了:“小飞,这个食堂的伙食,我得和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