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斤?”姚主任的声音都带颤音了,听着和唱咏叹调似的。“二十斤……”
一般人心里……哪怕是信用社的主任,也会下意识地觉得,黄金是贵重物品,很值钱很值钱的东西。
正常人买个首饰,都是按克算的,忽然来了个要二十斤的,实在是吓人啊!
但是仔细算算,按时下的金价,二十斤的黄金,也没多少钱,一百万都要不了不是?
当然这是对燕老板说的,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三万五万还行,一百万是多少钱,心里连个谱儿都没有。
“对啊!”燕飞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我是这么想的,这些金子一部分打造成金碗,另一部分打造成纪念币。我这养牛场建立三周年了,打造点纪念币庆祝一下。我听着你那头挺热闹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找你细谈一下,说一下我的要求?”
“不用不用,不用你过来,我等下就去你那里。现在我正在县里,一会儿就回去。”姚主任说话的时候,已经恨不得马上飞到燕飞身边,把这笔业务敲定了再说。
等挂上电话,姚主任深深后悔自己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走到旁边没人的地方,自己这么干,是不是有点高调啊?
不过再一想,高调又怎么了,反正自己暂时也没打算往上动一动,和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竞争。
这么想着,他拿着那老掉牙的大哥大站起身:“各位先喝着,我去找领导汇报点事儿。”
刚才有人听得不太清楚,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什么事儿啊姚主任,让你连酒都不喝了?”
姚主任淡定一笑:“没什么,一点小事儿。我们那里不是有个养牛的企业,牵牛花公司吗?刚才企业的老总燕总给我打电话,想要二十斤的黄金,定做点东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舒服,特别是感受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更是觉得刚才喝的酒仿佛是琼浆玉液一样,让自己从头到脚,亿万个毛孔都是透着一股子爽劲儿——话说以前自己因为是在三岔河乡那种地方,不管是来开会还是吃饭,都是找最偏僻的角落,生怕别人问自己那边的业务做的怎么样了,也就最近两年才逐渐好点。
但是现在一句话出口,那真是爽快的,以前经历的那些,都如同过眼云烟,风吹云散……
燕飞这边心情也不错,挂了电话,冲周围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男女老少得意洋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咱就是得和那些铁饭碗的比一比。让别人也知道知道,铁饭碗也没多了不起,咱们发金饭碗,看得见摸的着,天天能藏被窝里看的金饭碗!”
“高,实在是高……”半天了,黑子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其他人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燕飞给他们泼冷水:“都别瞎高兴,这个金饭碗不会人人都有的,表现特别好的才给。纪念币倒是可以多发点,只要是全职的,进场子一年……半年以上的都有。刚进来的你们几个也别灰心,明年还会有的,到时候都少不了。”
这冷水没什么效果,进场半年以上的就有,也就是说除了新进来的五个退伍兵,和比他们早点的崔章飞侯大勇没有,基本上就是人人有份了——当然,这一下子也把肉联厂进来的那一批人给排除在外了。
燕飞为什么改口把一年以上的才有改成半年的才有,其实是为了照顾两个人,一个是兽医站老站长,另一个就是刘进学了。
这两个人都是技术能手,一个资格老经验丰富,一个学历高确实有能力,必须得照顾点。
张辉就跳了起来:“我也有,哈哈,我也有,老板,准备打多少克的金币啊?”
这家伙以前一直兼职,不舍得丢掉他那个兽医站的工作,后来抵制不住场里好福利的诱惑,才硬顶着家里亲戚朋友们的压力,办了个停薪留职,全心全意在场里干。现在一看要发金币,顿时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英明之举了。
燕飞笑了笑:“高兴个什么劲儿,我还没想好呢!也不会打一样的,有大有小吧!大的总得有个一两半两的,小的弄个十克八克的就行。小黑哥你们别着急,明年肯定有你们几个的。”
半两的话也就是不到两千块钱,这笔钱现在已经不少了,顶得上张辉在兽医站半年多的工资。小的就算是八克也有五六百块钱,关键是额外的福利,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一听最小的也会有个十克八克,那些进场晚的顿时就眼热起来,看着比自己进场早的,都是恨不得自己是老员工。
特别是小黑,原本他是早可以来的,是他自己拉不下脸面来说。现在就晚了几个月,亏大发了啊!不过燕飞说的也没错,这个不着急。现在企业蒸蒸日上,正是飞速发展的时候,迟早都会有的。
别人只是心里羡慕,林海虎就直接厚着脸皮凑了过来:“表弟,我可是去年就进场了……”
“你先一边去,赶紧看好你碗里的饭,再不抓紧时间学习,还继续保持你全班第一的成绩的话,以后场里的饭都不让你吃了!”燕飞根本不给他好脸色。
全班第一肯定是讽刺,倒数第一才对。
林海虎这个高中可是燕飞出面给说来的,现在他这成绩,燕飞也火的不行,真没想到他成绩滑坡的这么快。而且这滑坡的原因,燕飞也占了一大部分原因——那家伙除了不爱学习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觉得反正自己表弟是大老板,以后不怕没活干没钱挣,学习什么的都无所谓。
所以燕飞现在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敢给他,再给点好脸色,他就该勇争全年级第一了——倒数!
林海虎翻着白眼撇着嘴,一脸不爽的端着碗送到厨房,再一脸不爽地溜达进办公室。估计这会儿也不会有人进来,他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拿起来电话就拨了号:“喂,张记者吗?我是三岔河乡的林海虎啊,有个新闻给你说说……”
说是不白说的,还要先谈价格。可惜张坤可还记着燕飞这个不怎么靠谱的表哥,上次差点就被领导认定是政治敏感性太差,这次说什么也不敢胡乱开价,非得让他先说。
林海虎不爽的很,磨叽了半天,看张坤是王八吃秤砣死了心,这才说道:“我表弟,就是燕飞燕老板,他刚才给银行的打电话,要买黄金,给场里的人发金饭碗啊……你说这个算新闻不算?给二……一百块咋样?你要是连一百块都不给我,以后我可就不打电话了啊?”
“一百就一百,不过得等到你们发的时候我再去,到时候现场拍几个照片。怎么样?”张坤也不好得罪这个燕老板的表哥,好在一百块也不算多,先答应下来再说。
要不说人最头疼的就是这种裙带关系,万一这小子不满意,以后不给自己报告线索是小事儿,关键怕他使坏啊!别看有些人成事的能力未必怎么样,但是坏事的能力……那可就说不好了。
就算不使坏,看林海虎财迷的模样,以后这个线索费他肯定还会想办法挣的。到时候他又什么新闻线索,打到别的记者电话上,这样的事儿来上那么几次,领导就该又有话说了:“小张啊,三岔河乡那边的新闻不是一直都是你跟的吗?怎么现在别人都比你先得到消息,你这工作能力?”
所以说有时候该出点好处费就出点,况且这个新闻也还算可以,虽然比不上上次‘刚好’能碰到部里来人,但是在经济挂帅的年代,私营企业做出了打造金饭碗的年终福利,这个新闻不但足够吸引眼球,而且还有一定的政治意义,一百块就一百块吧!
林海虎眼看一百块要到手,美滋滋地刚要推门出去,又停住了。犹豫了一下,脸上很是阴晴不定了一会儿。
然后就见他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前方,仿佛和门有深仇大恨似的,在自己大腿上使劲拧了几下,拧得自己龇牙咧嘴的,又揉了半天,这才出去——不能得意忘形,要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挣了钱,传到家里面,这钱自己又留不住了。
只是没想到,他苦着脸走到燕飞旁边身边的时候,燕飞在他腿上拍了一下,拿着碗给他示意道:“去,给我把碗洗了送厨房去!”
“你自己没长腿没长手啊!”林海虎大怒,这表弟可真坑,发金币没自己的就算了,还指挥自己给他刷碗。最可恨的是,他拍随手拍那一巴掌,正好在自己刚拧过的地方,多疼啊!
燕飞没计较他的态度,小声嘀咕了两个词:“新闻,一百块!”
什么叫做贼心虚,看林海虎就知道了,这小子立刻变得殷勤无比,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接过燕飞的碗就朝厨房奔……
此刻姚主任也正往家里奔,乡里信用社连个像样的车都没有,他还是打车去开的会。不过这次回来,可就不用打车了,把燕老板要买黄金的消息汇报给领导,正在接受下属们敬酒的领导顿时酒都不喝了,让他赶紧去办这件事,还把自己的公车都派给了他。
反正这事乡里信用社肯定办不成,等下姚主任了解清楚了燕老板的需求,还要到县里来汇报情况。
不过即使如此,姚主任心里也是美的,要是继续这么干下去,说不定明年上面再有换下来的车的话,自己也能捞一辆呢!
一想自己这两年时来运转,姚主任真是颇有点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慨。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燕飞正式认识的时候,还是在镇子东头寨口处,庞发刚开的打油铺子里。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看着不起眼的少年郎,现如今买黄金都是论斤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