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妮是在外面转了好久,把身上的酒气散光才回到家里的。
她站在门口,拍了拍脸,然后哈了口气在手里,又闻了闻。酒精带来的提问升高和口气,似乎已经消失了,她这才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是冉妮吧等我把菜炒好了再吃饭冉妮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母女俩住的是一个小平房,一室一厅一厨房,环境其实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冉妮平常就住在客厅里,沙发放下来就是一张床。
她听见母亲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中午喝了不少酒,真有点怕被自己老妈发现了。
从暖壶里到了一杯水,咕嘟嘟的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再换上一身新衣服,冉妮这才做好了面对母亲的准备。
正巧,她刚拾掇好自己,母亲已经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冉妮连忙上去帮忙,把饭菜都自己端了,然后摆放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面。
西红柿炒鸡蛋和糖醋白菜片,冉妮发现自己立刻就饿的厉害了起来,仿佛中午什么都没吃一样。
慢点,慢点这孩子,这么大个姑娘了,一点也不文静,吃个饭好像有人和你抢一样。
冉妮的母亲话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下去。
对了,妈。冉妮刨了一碗饭,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平常这时候你饭还没做呢,厂里有事儿
有事儿没事冉妮母亲愁眉不展,叹了口气:就是没事才下班这么早,其实也没下班,只不过厂里下不下班也没人管了。
冉妮一愣,不由问道:这是怎么说
怎么说冉妮母亲苦笑:我们那个街道电力零件厂,最后一个副厂长也调走了。如今一个管事儿的都没有,只剩下十几二十个工人,可不是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
你们那个电力零件厂的管理层都跑了冉妮目瞪口呆:那上面应该会派新的领导来吧或者,从你们工人里面选
派新的领导来不可能,谁愿意到我们厂里来级别再低,至少也是个股级干部才行。好好的办公室不做,到我们一共才两间房的街道作坊来当什么厂长啊我们那,厂长的办公桌,就挨着打孔机的电源箱,设备开动起来桌子都跟着震,谁愿意来哦
那从工人里面选啊
工人里选那也不行啊,股级干部的编制呢,哪轮得到工人以工代干已经被上面叫停啦
那冉妮升起一股荒唐的感觉,仿佛今天的经历都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那你们厂,现在竟然连一个领导都没有了
没啦,全都跑光咯冉妮母亲无奈的摇着头。
这叫什么事儿啊
篮球队得奖,比开发出新产品还重要。工厂里条件艰苦一点,竟然会厂里连个领导都没有
冉妮感觉,自己好像生活在一个讽刺里,比如说什么竞选州长之类的,反正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吧
吃饭吧,不想这些烦心事。冉妮母亲招呼着,给冉妮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在她的碗里:反正家里还有你在计算机厂上班,我那个街道厂里再怎么困难,你这个科长的工资够咱们娘俩过日子了。妈啊,以后恐怕就要指望你咯
冉妮机械的将鸡蛋合着一口饭扒拉到嘴里,却是食之无味。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回响,连带着这两个以来在绣城计算机厂的经历,不断的在她眼前回响。
计算机厂这个后勤处的科长,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自己从普林斯顿大学硕士毕业,难到就是为了给一个什么局长倒酒,或者在后勤处操心些扫大街剪树枝的事情吗
电子技术的知识在飞快的更新换代,别看她是普林斯顿的高材生,知识体系完全过时也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而已。
在绣城计算机厂稍微蹉跎几年,她这么多年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梦想就要付诸东流。
那些天不亮就起床背的单词,那些在大学里几千人竞争一个留学名额的残酷,那些在普林斯顿受到的歧视,那些打黑工又要攻读硕士学位的艰难,那些付出,那些梦想,那些感动,那些激情,那些雄心壮志,那些对命运的不甘心
只因为她家里没什么门路,只因为林荣要保持厂里的稳定局面,只因为我是个女人
难到我就应该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不,绝不
我的人生,我付出了这么多辛苦,活的这么努力,抓住了那么微小的机会才获得的留学名额,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从此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