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3、4、5(1 / 2)

 3

肯定不是局长,局长我知道,必是假冒的某位副局长,而被对公安既羡慕又害怕的蓝毛之流夸张流传开来。如此想着,我故意夸张了倦意,便说,要不,还是算了吧,喝醉了。

倒不是怕抓,也不是不怕,万一……也是不可思议的,更重要的还有堕落,对,这个词分明在紧紧地揪着我,而另一股力量却又在用力地推我,让我的语气肯定不够坚决。

即使如此,也足以令蓝毛感到失望,他忙劝道,醉了,正好放松,做这种事儿,太清醒了反倒不好,只有晕乎乎的才更有味。说着,便不停地吧嗒着嘴,这是他发急时特有的动作。

果然,随着他的手指望去,三三两两进出的人都沾了酒。与其说不忍拂他的意,倒不如说是自己的意志不甚坚定,便任他推搡着进了那道红灯闪烁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巴台,里面站着一个略施薄粉端庄典雅的蓝毛称之为领班的小姐,小姐笑起来很好看,特别是那不很整齐的当门牙,反让她增添了几分妩媚。

我不免多看了她几眼,却又故作醉得不行的样子。只见蓝毛过去嘀咕几句,便扶着我往二楼走。

二楼被一个过道隔成了南北两排,南排是一个个密封的面积不会太大的小房间,北墙则是一面硕大的玻璃,从而能够清晰地看到北面房间的景物:这是一个大房间,里面有上百只沙发,正坐着五六十位袒胸露背的小姐在打着盹儿。

蓝毛介绍说,这就是选小姐的地方,里面的每位小姐都编着号,选准了只要喊号,她就会主动地进入你的房间。

这跟农民去牲口市选牲口有什么不同呢?我突然冒上了这样的念头,而且这念头很快地在扩张着:如此,人岂不是也成了牲口?仿佛自己已变成了牲口,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耳朵正在长大长长。

正欲伸手去摸以证实,蓝毛又补充介绍说,选小姐是关键,如果小姐选不好,面对着一位不顺眼的小姐,必要坏了兴致。选小姐有个诀窍,即是不要单纯看她的外表,因为由于光线的原因,这些小姐通常会化浓妆。别看浓妆在阳光下太俗,在这种光线下,丑妇也能扮成美女。

说着,不免又要卖弄起来,这选小姐也是要靠功夫的,凭咱一眼就能辨出个高低。要糊弄?也只能去糊弄那些乡巴佬。妈了个巴子,卖二亩小葱都想花心,一口吃掉你。

对于这种选牲口似的方式,我显然一时间还不能适应,恰蓝毛催促,便说,既如此,就由你选吧。

他应了一声“瞧好吧”,便把我安排进了南排的小房间。

小房间的面积果然不大,而且光线极暗,待眼睛慢慢地适应了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张狭窄的长条床和一把软凳之外,别无他物。

这样的环境对我来说,无疑是陌生的,因为陌生而神秘,要想使自己保持平静的心态根本不可能,我只觉血不断地往大脑里涌,心脏也跳得厉害,不由自主地就要去想一些影视作品和社会上关于此道的传言,难道这小房间里也安装了隐秘的摄像头不成?我开始端量这个小房间。

这些小房间原来必不是如此狭小的,它四周的墙壁离天花板尚有一段距离,触手一摸,全是木板的,必定是人为地隔成了一些状如盒子的空间。

如此安排无疑能够节约空间,而且不可能象书里所描写的那样安装了摄像头。我不知道自己何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意识到这一点儿,心里才稍稍安了些,却仍免不了紧张。

正胡思乱想着,小姐已如风似地闪了进来,带着一些劣质香水的刺鼻气味。她鸭蛋脸型,穿着紧身衣裤把略显肥胖的线条明显地勾画了出来,却是除了胸比一般女人高耸外,再没有任何可以多余去描述的明显特征。

尽管我按照蓝毛的再三叮嘱努力地要自己大胆放肆一些,但第一次跟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如此可以听到对方呼吸的近距离接触仍难免会慌乱不已,反不如小姐镇静。只听她嗲声嗲气地说道,大哥是第一次来吧,难怪这样面生。

嗲声嗲气是女人杀伤男人最有力的武器,我多么希望王姐也能这样勾引我一次,可任我怎么暗示,却从来没有过一次,因为她太过理智,太过理智的女人或许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女人。男人哪,真犯贱。我想。

虽如此想着,我分明已开始心慌意乱起来,笨拙但顺从地被她牵引着上了那张小床,她麻利地给我脱掉了鞋,认真地放到地上,然后给我蒙上了一条薄毛巾被,开始工作。

工作先自头部开始,只觉她的手跟医生的一样凉,当然也滑、腻,却更有力些,而且不停地跳动着,按捏着,轻轻地拉扯着我的头发,竟是让人有股说不出的舒服感。

小姐是细心的,我显然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她便柔柔地问,力大了吗?

她的手劲确有些大,让我感到了痛疼,但我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便嗡声嗡气地说,还可以吧。

小姐因此受到了鼓励便更加卖力,可未及我充分享受够这种又疼又痒又舒服的感觉,她已按程序转向了身部,胸在我的眼前直晃,晃得我有些眼晕,便闭了眼,任其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劳作,睡意竟然不合时宜地袭上了上来,尽管我再三劝自己不要睡过去,但还是睡了过去。

显然是她叫醒了我,因为她告诉我,钟已经到了。

这样快?!一觉醒来,除了头因酒精的刺激隐隐生疼外,我的精神明显恢复了些,质疑着,竟发觉自己有点恋恋不舍,便问,多长时间一个钟?

四十分钟,快结账吧。她面无表情地催促着。

见她迫不及待地提钱,我的心情又坏起来了,没好气地问,多少钱?

三十。

居然如此低廉?!似是心有不甘,便说道,再来一个吧。

她高兴起来,便又开始工作。

这次却跟前面不同了,或许由于我的慷慨和对我其实因为掩饰技巧的拙劣而分明已经表现出来的矛盾心理的发现,她边工作边嗲声嗲气地跟我拉呱,而且多是一些感叹词,大哥是第一次吧?难怪这样眼生。她必是故意说话很急,因为刚才就不这样。你的皮肤好白啊。你好胖啊。

我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居然带着浓浓的鼻音,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声音柔的好听。这或许也是她的工作所必须吧,我猜测着,显然由于睡意已经过去,便大睁着眼……不经意间,我的手居然触到了她的手,便恶作剧地用力地捏了一下。

正担心她生气,她却浅浅地一笑,嗔怪道,大哥你好坏啊,疼死我喽。看不出有一丝生气的样子。由于我的放纵,她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屁股已然捱到了小窄床上,只用手轻轻地揉着我的肚子。

曾多次听蓝毛说起过,这是按摩女偷懒的表现,而我却并没有因此而愤怒,因为我的注意力此时已不在这上面——紧张,莫名其妙地紧张让我浑身一阵阵躁热,但我想我必须给她留下个好印象,所以我努力地克制着,虽然紧张把我的肌肉僵得忽而麻痒痒的,忽而又是一阵酸痛。

为了缓解这股来自于她的令我口干舌燥嗓子隐隐作疼的压力,我用力地咽唾沫,却已无唾沫可咽,便问了如下蓝毛再三提醒我不能问而且绝不能信的话题。

问,你贵姓?

答,杨,杨贵妃的杨。

问,叫什么名字嘛?

答,红红,叫我阿红吧。

这显然是个假名,但我还是不能自抑地要问下去,多大了?

反问,你看我有多大?

我故作费力地想了一会儿,夸张地猜道,至多五十岁吧。

她佯作犯恼地用小拳儿轻锤着我,娇嗔道,你坏,你坏,人家有那么老吗?

我求饶道,那你到底多大,难道……我装作要继续猜下去。

她已忙答道,人家才十八哩。

这显然又是谎话,单看她那些鱼尾纹便知,她即使小应该也比我小不了多少。但为了讨好她,我故意问,为什么不读书?

答,不爱读呗。

问,为什么非要干这个?

答,等你这样的哥哥呗。

果如蓝毛所言,我的问话无疑把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匮乏完全暴露了,待我再去问她什么地方人时,她已玩世不恭起来,显然胡乱说了一个地名“东北”,却又故作认真地辩解道,东北穷呗,看我这个头,难道不象?

她只为了证实的话,却忽略了自己的现实:这不是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而且手象窗户纸一样的白。

或许因为有了语言上的沟通,也或许因为出众的东西本身就对人充满了诱惑,我突然对她的手产生了兴趣,不,准确地说,不单是兴趣,分明就是诱惑。实在无法自抑,便试探着问,我可以摸你的手吗?

她没有回答,却是顺从地把手交给了我……

男人和女人其实就象隔着一层窗户纸,待这层窗户纸捅破,我变得大胆起来,几次试图得寸进尺,却都被她拦住了。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特笨,笨就执拗,越执拗越笨。无奈之下,竟有些失落。但我不想让失落蔓延,却又一时无话可说。

她显然也不想让局面就此僵下来,所以当我不失莽撞地说“且附耳过来,我问你句话”时,她便把头附了过来,我唯恐别人听见似地问,什么叫特服?

特服,就是特殊服务呗。她爽快地答道,却又或许故作吃惊地问,你真的不知道?见我认真地点着头,她又解释道,就是你愿干嘛就干嘛。

我说,我想要特服。

她立即制止了我,认真地说,第一次来的客人绝对不允许,这是我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我继续坚持着。

她便下了床,撒着娇,或许由于做作的缘故,撒娇不仅没能让其显示出女人的诱惑,反而添了些母性,或许母性是所有女人的天性,但她并没有离开,又转过身,保持着让我无法触及她的身体的距离,央求道,别闹了,我来客人了。

必又是谎话,我当然不信,所以她的推辞更加激发了我的欲望,一种男人都有的骨子里的执拗的征服欲——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更强烈地想得到。

然而,我没能象蓝毛所说的那样轻易地征服她,再次遭到拒绝后,我发觉自己坚持的耐性竟是如此脆弱,也或许因为突然涌起的所谓的高傲或者长期坚持的观点再次被激了起来,我不觉索然无趣起来,嘴里则直截了当地把她“要不我陪你说说话”的建议给顶了回去,我需要你陪我说话吗?

她要么是一个高明的心理学大师,能够机敏地捕捉住我任何的哪怕极细微的无论是坚定还是动摇的转变,要么就是长期尴尬的处境让她有了应付尴尬的高超技艺:她突然破涕一笑,娇柔无比地说,大哥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必不会强人所难。

我没好气地反问道,正人君子还有到这地方来的?

她夸张地笑着,温语绵绵地哄孩子似地哄着我,大哥生气了吗?还是下次吧。说着,她轻轻地摇着我,竟让我一时间下不了愤然而去的决心。

不得不佩服她,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犹豫,她居然能用她的温语泡磨让我答应了她的要求——陪我说说话。

她高兴地跳起来,孩子似地拍着掌。她所言不虚,她确是个懂男人的女人——孩子般的稚嫩,因为能够满足男人的自尊心无疑是女人征服男人的又一杀手锏。但她的突然提高声音,却让我紧张起来,我提醒她小声些,不要被别人听了去。

她终于静了下来,却附加了一个条件,比赛讲故事。因为心里不痛快,原本就不会讲故事的我根本不知讲什么,所以我尽管答应了她,但还是由她自个去讲。刚开始,她还闹着我讲,或许因担心我再次恼火,她也不强求,便自个讲,自个讲也难不倒她,因为她似乎有说不尽的话题。

我们那个地方有句俗话,说感情是用话赶出来的。这时候,我理解所谓的感情,男女之间实际上就是相互占有的欲望。因为她绘声绘色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无疑让她变成了一个足以激发男人欲望的诱惑源,紧一阵慢一阵从心底窜上来的充斥着邪念的欲火在炽烈地烘烤着我。

4

我突然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拉急欲趁势抱住她,或许因为意志不够坚决的原因,她轻巧地就躲开了,指了指她腕上的电子表说道,已经六个钟了,三六一十八,一百八十块,结账吧。说着,就把手伸了过来。

我不缺钱,但在这个地方提钱,自然很容易就让我意识到了“卖与买”的关系。这个关系一撞进我的大脑,即迅速地传遍我周身的神经让我因感到脏而反胃,而且按照蓝毛的解释,我显然被涮了,不觉悻悻然。

我的反应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必是认为碰上了赖账的,又勉强地调笑起来,不失诱惑地催着,哥,结账吧,我实在太累了。

我募地一醒,就把蓝毛塞到我手上的钱全给了她,一阵厌恶,她居然如此地丑陋!我发觉。

她认真地数了数,眼里放了光,但还是把另外的三百给了我,捏着另外两张说去找零钱。

我又把另外的三百给了她,说全拿着吧,零钱不用找了。

她先是愣了愣,继而便喜上眉梢,重又挪过来,用手轻轻地提了提我的腰带,颇庄重地说,下次再来,一定满足你。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走了。

,还有下次?我恨恨地想着。

故事当然没有就此完结,而且也没有按照我所想的那样发展——自打有了这次经历,我不再推辞酒后的应酬,朋友们便夸我随和多了,人际关系倒是融洽了不少,只是蓝毛看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而且常常伴着诡秘的笑。

他必是……但我绝非他所认为的那样,而且也不是因为蓝毛经常唠叨那家店安全的缘故——他说的倒是事实,公安对此打击越来越严厉,常听到这家或那家出事的消息,唯独这家一如既往地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而是因为我心目中的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对初次经历的回顾中,我越来越觉得她象一个影子,那个我刚踏上社会就扰了我的影子,但那夜实在太黑或者说我的邪念实在太盛,我没能看清她,而且年龄也不符,单凭声音竟越来越象。

所以,凡我安排的场合必去那家店,不到半月的时间,我已记不清自己到底去了多少次,如果说每天都去,虽不真实,却也不夸张。但我再没有见到过她,所以总是交三十元就草草了事。

难道她果如蓝毛所说的就是漫天遍野里的花蝴蝶,为了安全起见绝不会在一个店甚至一个县城呆太长的时间?我不相信,且不顾蓝毛有情郎的讥笑,给她打电话,先前还是关机,后来干脆变成了空号。

但为了那个秘密,几次欲放弃的想法都被我推翻了,我把活动全改到了不喝酒的白天,不再总叫上蓝毛,我觉得或许这是我的责任,必须一个人承担:金钱是基础,有了金钱,我几乎进出过县城里所有的美容院,却再也没能找到她的踪影。或许她已经不干了?这个念头居然让我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的兴奋,但我很快又否决了自己。

要说男人能够做到心如止水,那绝对是假话,但要说我再也没能找回那晚的激情倒是真的——都说男人图新鲜,第一次永远是珍贵的,其实,又何止是男人呢?或许由于太多地出于这种场合的原因,某一天早晨刚起床,我就觉得烦躁不安,这是多少年来不曾有过的迹象,我预感到,今天必要发生点儿故事。

前面的讲述曾提及,逢有烦心的事儿,我喜欢漫无目的地散步。不经意的漫步中,我又拐进了一家美容院。

所有美容院的结构几乎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规模大小不同而已。我现在所进的这家,大概只有五六个房间的样子,或许因为上午的原因,虽有房间不时地传出小姐与客人的低低的调笑,却仍显得冷清,另有三名小姐正懒散地玩着纸牌,无疑加剧了这种冷清。

我一眼便认出,居中的那位就是那晚的她,也就是我曾经的第一个她,竟是激动不已。

而她显然已认不出我,甚至是那晚的那个我,更不要说当兵时代的那个我了。这十几年间,优裕的生活不仅让我胖得已经判若两人,那次因为与人争斗而在脸上落下的两条长疤,连我自己都不敢相认。

见我进来,三人争相围了上来。我只用眼盯了她一下,她便随我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