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强，也不能无中生有，诱发激生；而李莫愁的悲音给她乱七八糟的儿歌一冲，反而连杨过</p>
等也制不住了。李莫愁大怒，心道：“须得先结果此人。”歌声未绝，挥拂尘迎头击去。</p>
当年黄药师后悔一时意气用事，迁怒无辜，累得弟子曲灵风命丧敌手，因此收养曲灵风</p>
这个女儿傻姑，发愿要把一身本事倾囊以授。可是傻姑当父亲被害之时大受惊吓，坏了脑</p>
子，不论黄药师花了多少心血来循循善诱，总是人力难以回天，别说要学到他文事武功的半</p>
成，便要她多识几个子，学会几套粗浅武功，却也是万万不能。但十余年来，傻姑在这明师</p>
督导之下，却也练成了一套掌法、一套叉法。所谓一套，甚实只是每样三招。黄药师知道甚</p>
么变化奇招她是决计记不住的，于是穷智竭虑，创出了三招掌法、三招叉法。这六招呆呆板</p>
板，并无变化后着，威力全在功劲之上。常人练武，少则数十招，多则变化逾千，傻姑只练</p>
六招，日久自然精纯，招数虽少，却也非同小可。</p>
至于她能绕过茅屋前的土堆，只因她在桃花岛住得久了，程英的布置尽是桃花岛的粗浅</p>
功夫，傻姑看也不看，自然而然的便信步进屋。</p>
此时她见李莫愁拂尘打来，当即火叉平胸刺出。李莫愁听得这一叉破空之声甚是劲急，</p>
不禁大惊：“瞧不出这女子功力如此深湛。”急忙绕步向左，挥拂尘向她头颈击去。傻姑不</p>
理敌招如何，挺叉直刺。李莫愁拂尘倒转，已卷住了叉头。傻姑只如不见，火叉仍往前刺。</p>
李莫愁运劲急甩，火叉竟不摇动，转眼间已刺到她**之间，总算李莫愁武功高强，百忙中</p>
一个“倒转七星步”，从墙壁破洞中反身跃出，方始避开了这势若雷霆的一击，却已吓出了</p>
一身冷汗。</p>
她略一凝神，又即跃进茅屋，纵身而起，从半空中挥拂尘击落。傻姑以不变应万变，仍</p>
是挺叉平刺，只因敌人已经跃高，这一叉就刺向对方小腹。李莫愁见来劲狠猛，倒转拂尘柄</p>
在叉□上一挡，借势窜开，呆呆的望着她，心想：“我适才攻击的三手，每一手都暗藏九般</p>
变化，十二着后招，任他那一位武林高手均不能等□视之。这女子只是一叉当胸平刺，便将</p>
我六十三手变化尽数消解于无形。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赶快走罢！”</p>
她那知傻姑的叉法来来去去只有三招，只消时刻稍久，李莫愁看明白了她出手的路子，</p>
自易取胜。常言道程咬金三斧头，傻姑也只有三火叉，她单凭一招叉法，竟将这个绝顶厉害</p>
的敌人惊走，桃花岛主也真足自豪了。</p>
李莫愁转过身来，正要从墙壁缺口中跃出，却见破口旁已坐着一人，青袍长须，正是当</p>
年从她手中救了程英的桃花岛主黄药师。他凭几而坐，矮几上放着程英适才所弹的瑶琴。李</p>
莫愁对战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黄药师进屋、取琴、坐地，她竟全没察觉，若在背后暗</p>
算，取她性命岂非易如反掌？</p>
李莫愁与傻姑对招之时，生怕程英等加入战团，是以口中悲歌并未止歇，要教他三人心</p>
神难以宁定，此时斗见黄药师悄坐抚琴，心头一震，歌声登时停了。</p>
黄药师在琴上弹了一响，纵声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唱的居然</p>
就是李莫愁那一曲。琴上的弦只剩下一根“羽弦”，但他竟便在这一根弦上弹出宫商角徵羽</p>
诸般音律，而琴韵悲切，更远胜于她的歌声。</p>
这一曲李莫愁是唱熟了的，黄药师一加变调，她心中所生感应，比之杨过诸人更甚十</p>
倍。黄药师早知她作恶多端，今日正要藉此机缘将她除去。他昔年曾以一枝玉箫与欧阳锋的</p>
铁筝、洪七公的啸声相抗，斗成平手，这时隔了这许多年，力气已因年老而衰减，内功却是</p>
越练越深，李莫愁如何抵御得住？片刻间便感心旌摇动，莫可抑制。</p>
黄药师琴歌相和，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瞬息数变，引</p>
得她也是忽喜忽悲，忽怒忽愁，眼见这一曲唱完，李莫愁非发狂不可。</p>
便在此时，傻姑一转头，突然见到杨过，烛光之下，看来宛然是他父亲杨康。傻姑最怕</p>
的便是鬼魂，于当日杨康中毒而死的情状深印脑海，永不能忘，忽见杨过呆呆而坐，只道杨</p>
康的鬼魂作祟，急跳而起，指着他道“杨……杨兄弟，你……你别害我……你……你不是我</p>
害死的……你去……找别人罢。”</p>
黄药师不提防她这么旁□横加扰乱，铮的一声，最后一根琴弦竟也断了。傻姑躲到师祖</p>
身后，大叫：“鬼……鬼……爷爷，是杨兄弟的鬼魂。”李莫愁得此空隙，急忙挥拂尘打熄</p>
烛火，从破壁中钻了出去。黄药师未能制其死命，终于给她逃脱，自顾身分，已不能出屋追</p>
击。黑暗中傻姑更是害怕，叫得更加响了：“是恶鬼，爷爷，打鬼，打鬼！”</p>
黄药师喝住傻姑。程英打火点亮腊烛，拜倒在地，向师父见礼，站起身来，将杨过与陆</p>
无双二人的来历简略说了。</p>
黄药师师向杨过笑道：“我这个徒孙兼徒儿傻□傻气。她识得你父亲。你果然与你父甚</p>
是相像。”杨过在床上弯腰磕头，说道：“恕弟子身上有伤，不能叩拜。”黄药师颜色甚</p>
和，道：“你不顾性命，救我女儿和外孙女，真是好孩子。”原来他已与黄蓉见过面，得悉</p>
经过情由，听说程英将他救去，于是带同傻姑前来寻找。</p>
黄药师取出疗伤灵药，给杨过服了，又运内功给他推拿按摩。杨过但觉他双手到处，有</p>
如火炙，不自禁的从体中生出抗力。黄药师斗觉他皮肉一震，接着便感到他经脉运转，内功</p>
实有异常造诣，于是手上加劲，运了一顿饭时分，杨过但觉四肢百骸无不舒畅，昏昏沉沉的</p>
竟睡着了。</p>
次日醒时，杨过睁眼见黄药师坐在床头，忙坐起行礼。黄药师道：“你可知江湖上叫我</p>
甚么名号？”杨过道：“前辈是桃花岛主？”黄药师道：“还有呢？”杨过觉得“东邪”二</p>
字不便出口，但转念一想，他外号中既然有个“邪”字，脾气自和常人大不相同，于是大着</p>
胆子道：“你是东邪！?被埔┦笮Γ档溃骸安淮怼Ｎ姨的阄涔Σ换担某σ踩龋?/p>
行事却也邪得可以。又听说你想娶你师父为妻，是不是？”杨过道：“正是，老前辈，人人</p>
都不许我，但我宁可死了，也要娶她。”</p>
黄药师听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怔怔的望了他一阵，突然抬起头来，仰天大笑，只</p>
震得屋顶的茅草簌簌乱动。杨过怒道：“这有甚么可笑？我道你号称东邪，定有了不起的高</p>
见，岂知也与世俗之人一般无异。”黄药师大声道：“好，好，好！”说了几个“好”字，</p>
转身出屋。杨过怔怔的坐着，心想：“我这一番话，可把这位老前辈给得罪了。可是他何以</p>
又无怒色？”</p>
殊不知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对当时礼教世俗之见最是憎恨，行事说话，无不离经叛</p>
道，因此上得了个“邪”字的名号。他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虽以女儿女婿之亲，也非</p>
真正知心，郭靖端凝厚重，尤非意下所喜。不料到得晚年，居然遇到杨过。日前英雄大会中</p>
杨过诸般作为，已然传入他耳中，黄蓉也约略说了这少年的行事为人，此刻与他寥寥数语，</p>
更是大合心意。</p>
这天傍晚，黄药师又回到室中，说道：“杨过，听说你反出全真教，殴打本师，倒也邪</p>
得可以。你不如再反出古墓派师门，转拜我为师罢。”杨过一怔道：“为甚么？”黄药师笑</p>
道：“你先不认小龙女为师，再娶她为妻，岂非名正言顺？”杨过道：“这法儿倒好。可是</p>
师徒不许结为夫妻，却是谁定下的规矩？我偏要她既做我师父，又做我妻子。”</p>
黄药师鼓掌笑道：“好啊！你这么想，可又比我高出一筹。”伸手替他按摩疗伤，叹</p>
道：“我本想要你传我衣钵，要好教世人得知，黄老邪之后又有个杨小邪。你不肯做我弟</p>
子，那是没法儿的了。”</p>
杨过道：“也非定须师徒，方能传扬你的邪名。你若不嫌我年纪幼小，武艺浅薄，咱俩</p>
大可交个朋友，要不然就结拜为兄弟。”黄药师怒道：“你这小小娃儿，胆子倒不小。我又</p>
不是老顽童周伯通，怎能跟你没上没下？”杨过道：“老顽童周伯通是谁？”黄药师当下将</p>
周伯通的为人简略说了些，又说到他与郭靖如何结为金□兄弟。</p>
二人谈谈说说，大是情投意合，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杨过</p>
口齿伶俐，言辞便给，兼之生性和黄药师极为相近，说出话来，黄药师每每大叹深得我心，</p>
当真是一见如故，相遇恨晚。他口上虽不认，心中却已将他当作忘年之交，当晚命程英在杨</p>
过室中加设一榻，二人联床共语。</p>
数日过后，杨过伤势痊可，他与黄药师二人也是如胶如漆，难舍难分。黄药师本要带了</p>
傻姑南下，此时却一句不提动身之事。程英与陆无双见他一老一少，白日樽前共饮，晚间剪</p>
灯夜话，高谈阔论，滔滔不绝，忍不住暗暗好笑，都觉老的全无尊长身分，少的却又太过肆</p>
无忌惮。本来以见识学问而论，杨过还没黄药师的一点儿零头，只是黄药师说到甚么，他总</p>
是打从心窍儿出来的赞成，偶尔加上片言只字，却又往往恰到好处，不由得黄药师不引他为</p>
生平第一知己了。</p>
这些时日之中，杨过除了陪黄药师说话之外，常自想到傻姑错认自己那晚所说的话，当</p>
时她说：“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去找别人罢！”自想她必知自己父亲是给谁害死，旁人隐瞒</p>
不说，傻姑疯疯癫癫，或可从她口中探明真相。</p>
这日午后，杨过道：“傻姑，你来，我有话跟你说。”傻姑见他太像杨康，总是害怕，</p>
摇头道：“我不跟你玩。”杨过道：“我会变戏法，你瞧不瞧？”傻姑摇头道：“你骗人，</p>
我不瞧！”说着闭上了眼睛，杨过突然头下脚上，倒了过来，叫道：“快瞧！”以欧阳锋所</p>
授的功夫颠倒行路，跳跃向前。傻姑睁开眼来，一见大喜，拍掌欢呼，随后跟去。</p>
杨过纵跃前行，到了一处树木茂密之地，离所居茅舍已远，翻身直立，说道：“我们来</p>
捉迷藏，好不好？不过输了的得罚？”傻姑这些年来跟随黄药师，有谁陪她玩儿？听杨过这</p>
么说，真是喜出望外，连连拍手，登时将惧怕他的心思丢到了九霄云外，说道：“好极，好</p>
极。好兄弟，你说罚甚么？”她称杨过之父为兄弟，称他也是兄弟。</p>
杨过取出一块手帕将她双目蒙住，道：“你来捉我。若是捉着了，你问我甚么，我就答</p>
甚么，不可隐瞒半句。倘若捉不着，我就问你，你也得照实回答。”傻姑连说：“好极，好</p>
极！”杨过叫道：“我在这□，你来捉我！”傻姑张开双手，循声追去。杨过练的是古墓派</p>
轻功，妙绝当时，别说傻姑眼睛被蒙住了，就算目能见物，也决计追他不着，来来去去追了</p>
一阵，倒在树干上撞得额头起了老大几个肿块，不由得连声呼痛。</p>
杨过怕傻姑扫兴，就此罢手不玩，故意放慢脚步，轻咳一声。傻姑疾纵而前，抓住他的</p>
背心，大叫：“捉着啦，捉着啦！”取下蒙在眼上的帕子，满脸喜色。</p>
杨过道：“好，我输啦，你问我罢。”这倒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她怔怔的望着杨过，心</p>
</p>
下茫然，不知该问甚么才是，隔了良久，问道：“好兄弟，你吃过饭了么？”杨过见她思索</p>
半天，却问这么一句不打紧的话说，险些笑了出来，当下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答道：“我</p>
吃过了。”傻姑点点头，不再言语。杨过道：“你还问甚么？”傻姑摇摇头，说道“不问</p>
啦，咱们再玩罢。”杨过道：“好，你快来捉我。”</p>
傻姑摸着额头上的肿块，道：“这次轮到你来捉我。”她突然不傻，倒出于杨过意料之</p>
外，却也正合心意，于是拿起帕子蒙在眼上。</p>
傻姑虽然痴呆，轻功也甚了得，杨过身处暗中，那□捉她得着？他纵跃几次，偷偷伸手</p>
在帕子上撕裂一缝，眼见她躲在右边大树之后，故意向左摸索，说道：“你在那□？你在那</p>
□？”猛地□一个翻身，抓住了她手腕，左手随即拉下帕子放入怀内，防她瞧出破绽，笑</p>
道：“这次要我问你了。”</p>
傻姑便道：“我吃过饭啦。”杨过笑道：“我不问你这个。我问你，你识得我爹爹，是</p>
不是？”说到这□，脸色甚是郑重。傻姑道：“你爹爹是谁？我不识得。”杨过道：“有一</p>
个人相貌和我一模一样，那是谁？”傻姑道：“啊，那是杨兄弟。”杨过道：“你见到那杨</p>
兄弟给人害死，是不是？”傻姑答道：“是啊，半夜□，那个庙□，好多好多鸟鸦大声叫，</p>
呜啊，呜啊，呜啊！”学起乌鸦的嘶叫。树林中枝叶蔽日，本就阴沉，她这么一叫，更是寒</p>
意森森。</p>
杨过不禁发抖，问道：“杨兄弟怎么死的？”傻姑道：“姑姑要我说，杨兄弟不许我</p>
说，他就打了姑姑一掌，他就大笑起来，哈哈！呵呵！哈哈！”她竭力模仿杨康当年临死时</p>
的笑声，笑得自己也害怕起来，满脸都是恐惧之色。杨过只听得莫名其妙，问道：“谁是姑</p>
姑？”傻姑道：“姑姑就是姑姑。”</p>
杨过知道生父被害之谜转眼便可揭破，胸口热血上涌，正要再问，忽听身后一人说道：</p>
“你两个在这儿玩甚么？”却是黄药师的声音。傻姑道：“好兄弟在跟我捉迷藏呢。是他叫</p>
我玩的，不是我叫他玩的。你可别骂我。”黄药师微微一笑，向杨过望了一眼，神色之间颇</p>
含深意，似已瞧破了他的心事。</p>
杨过心中怦然而动，待要说几句话掩饰，忽听树林外脚步声响，程英携着陆无双的手奔</p>
来，向黄药师道：“你老人家所料不错，她果然还在那边。”说着向西面山后一指。杨过问</p>
道：“谁？”程英道：“李莫愁！”</p>
杨过大是诧异，心想这女子怎地如此大胆，望着黄药师，盼他解说。黄药师笑了笑，说</p>
道：“咱们过去瞧瞧。”各人和他在一起，自已无所畏惧，于是走向西边山后。</p>
程英知杨过心中疑团未释，低声道：“师父说，李莫愁知他是大宗师的身分。那晚既在</p>
茅舍中有心要制她死命而未能成功，一击不中，就耻于二次再行出手。”杨过恍然大悟，惊</p>
道：“因此她有恃无恐的守在这□，要俟机取咱们三人性命。若非岛主有见及此，咱们定然</p>
当她早已远远逃走，疏于防备，终不免遭了她毒手。”程英温柔一笑，点了点头。陆无双插</p>
口道：“你自负聪明过人，与岛主相比，可相差太远了。”杨过笑道：“我是傻蛋，傻气过</p>
人，是傻姑的好兄弟。”</p>
说话之间，五人已转到山后，只见一株大树旁有间小小茅舍，却已破旧不堪，柴扉紧</p>
闭，门上钉着一张白纸，写着四行十六个大字：</p>
“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p>
黄药师哈哈一笑，随手从地下拾起两粒石子，放在拇指与中指间弹出，嗤嗤声中，两粒</p>
石子急飞而前，拍的一响，十余步外的两扇板门竟被两粒小小石子撞开。杨过在桃花岛上之</p>
时，曾听郭芙说起外祖父这手弹指神通的本领，今日亲见，尤胜闻名，不由得佩服无已。</p>
板门开处，只见李莫愁端坐蒲图，手捉拂尘，低眉闭目，正自打坐，神光内□，妙相庄</p>
严，俨然是个道之士。屋内便只她一人，洪凌波不在甚旁。杨过一转念便即明白：“她讥笑</p>
黄岛主弟子多，以众凌寡，便索性连洪凌波也远远的遣开了。她所恃的不是能敌得过黄岛</p>
主，而是她既孤身一人，以黄岛主的身分便不能动她。”</p>
陆无双想起父母之仇，这几年来委屈忍辱的苦处，霍地拔出长剑，叫道：“表姊，傻</p>
蛋，不用岛主出手，咱三个跟她拚了。”傻姑摩拳擦掌，说道：“还有我呢！”李莫愁睁开</p>
眼来，在五人脸上一扫，脸色鄙夷之色，随即又闭上眼睛，竟似丝毫没将身前强敌放在心</p>
上。程英眼望师父，听他示下。</p>
黄药师叹道：“黄老邪果然徒弟众多，若是我陈梅曲陆四大弟子有一人在此，焉能让她</p>
说嘴？”说着将手一挥，道：“回去罢！”四人不明他的心意，跟着他回到茅舍，只见他郁</p>
郁不乐，晚饭也不吃，竟自睡了。</p>
杨过睡在他卧榻之旁，回想日间与傻姑的一番说话，又琢磨李莫愁的神情，心想：“她</p>
笑我们以五敌一，眼下我伤势已愈，以我一人之力，也未必敌她不过，不如我悄悄去跟她恶</p>
斗一场，一来雪她辱我姑姑之耻，二来也好教岛主出了这口气。”心意已决，当下轻轻穿好</p>
衣服。他虽任性，行事却颇谨慎，知道李莫愁实是强敌，稍一不慎，就会将性命送在她的手</p>
□，于是盘膝坐在榻上练气调息，要养足精神，再去决一死战。</p>
坐了约莫半个更次，突然间眼前似见一片光明，四肢百骸，处处是气，口中不自禁发出</p>
一片呼声，这声音犹如龙吟大泽，虎啸深谷，远远传送出去。黄药师当他起身穿衣，早已知</p>
觉，听到他所发奇声，不料他内功竟然进境至斯，不由得惊喜交集。</p>
原来一人内功练到一定境界，往往会不知不觉的大发异声。后来明朝之时，大儒王阳明</p>
夜半在兵营练气，突然纵声长啸，一军皆惊，这是史有明文之事。此时杨过中气充沛，难以</p>
抑制，怎啸声闻数里。程英、陆无双固然甚是讶异，连山后李莫愁听到也是暗自惊骇，但她</p>
料想定是黄药师吞吐罡气，反正他不会出手，却也不用惧怕。那料到杨过既受寒玉床之益，</p>
又学得玉女心经与九阴真经的□要，内功积蓄已厚，日前黄药师为他疗伤，桃花岛主内功的</p>
门路与他全然不同，受到这股深厚无比的内力激发，不由自主的纵声长啸。</p>
这片啸声约莫持续了一顿饭时分，方渐渐沉寂。黄药师心想：“我自负不世奇才，却也</p>
要到三十岁后方能达到这步田地。这少年竟比我早了十年以上，不知他曾有何等异遇？”待</p>
杨过吐气站起，问道：“你说李莫愁最厉害的武功是甚么？”</p>
杨过听了此问，知道行迳已给他瞧破，答道：“是五毒神掌和拂尘上的功夫。”黄药师</p>
道：“不错，你内功既有如此根柢，要破她看家本领，那也不难。”杨过大喜，不自禁的拜</p>
倒在地。他本来甚是自傲，虽认黄药师为前辈，亦知他武功深湛，玄学通神，却不肯向他低</p>
头，此时听说李莫愁横行天下的功夫竟然唾手可破，怎能不服？</p>
当下黄药师教了他“弹指神通”功夫，可用以克制五毒神掌，再教他一路自玉箫中化出</p>
来的剑法，可以破她拂尘。</p>
杨过听了他指点的窍要，问明了其间的种种疑难，潜心记忆，但觉这两门武功俱是奥妙</p>
精深，算来纵有小成，至少也得在一年之后，若要稳胜，更非三年不可，说道：“黄岛主，</p>
要立时胜她，那是无法可想的了。”黄药师道：“三年之期转瞬即过。那时你以二十一二岁</p>
的年纪，即已练成这般武功，还嫌不足么？”杨过道：“我……我不是为我自己……”黄药</p>
师拍拍他肩膀，温言道：“你三年之后为我杀了她，已极承你情。我当年自毁贤徒，难道今</p>
日不该受一点报应么？”说着一声长叹。</p>
杨过跪下去来，拜了八拜，叫了声：“师父！”知他传授武功，是要自己代雪李莫愁揭</p>
帖上十六字之辱，就非得有师徒名份不可。</p>
黄药师却知他与古墓派情谊极深，决不肯另投明师，当下伸手扶起，说道：“你与那魔</p>
头动手之际，是我弟子，除此之外，却是我的朋友。杨兄弟，你明白么？”杨过笑道：“得</p>
能交上你这位朋友，真是莫大快事。”黄药师笑道：“我和你相遇，也是三生有幸。”二人</p>
拊掌大笑，声动四壁。</p>
黄药师又将“弹指神通”与“玉箫剑法”中的秘奥窍要细细解释一通。杨过听他说得如</p>
此详尽，知他就要离去，黯然道：“相识不久，就要分手，此后相见，却不知又在何日？”</p>
黄药师笑道：“你我肝胆相照，纵各天涯，亦若比邻。将来我若得知有人阻你婚事，便在万</p>
里之外，亦必赶到助你。”杨过得他拍胸承担，心下大慰，笑道：“只怕第一个出头干挠之</p>
人，就是令爱。”</p>
黄药师道：“她自己嫁得如意郎君，就不念别人相思之苦？我这宝贝女儿就只向着丈</p>
夫，嘿嘿，『出嫁从夫』，三从四德，好了不起！”说着哈哈大笑，振衣出门，□忽之间，</p>
笑声已在数十丈外，当真是去若神龙，矫夭莫知其纵。</p>
杨过呆了半晌，坐着默想适才所学功夫的窍要。不久天色已明，忽见板门推开，程英走</p>
了进来，手中托着件青布长袍，微微一笑，说道：“你试穿着，瞧瞧合不合身。”杨过好生</p>
感激，接过时双手微微发抖。</p>
他与程英目光相接，只见她眼中脉脉含情，温柔无限，于是走到床边将新袍换上，但觉</p>
袍身腰袖，无不适体，说道：“我……我……真是多谢你。”程英又是嫣然一笑，但随即露</p>
出凄然之色，叹道：“师父他老人家走了，又不知几时方得重会。”正想坐下说话，忽见门</p>
外黄衫一闪，随即隐没，知是表妹在外，心想：“这妮子心眼儿甚多。我可不便在他房□多</p>
耽了。”站起身来，缓步出门。</p>
杨过细看新袍，但见针脚绵密，不由得怦然心动：“她对我如此，媳妇儿又是待我这</p>
般，可是我心早有所属，义无旁顾。若不早走，徒惹各人烦恼。”怔怔的想了半天，又怕自</p>
己去后李莫愁忽然来袭，独自到山后她所居的茅舍去窥察端倪，却见地下一滩焦土，茅舍已</p>
化成灰烬，原来李莫愁放火烧屋，竟已走了。</p>
大敌既去，晚间便在灯下留书作别，想起程陆二女的情意，不禁黯然，又见句无文采，</p>
字迹拙劣，怕为程英所笑，一封信写了一半便又撕了。这一晚翻来覆去，难以睡稳。</p>
迷糊之中，忽听陆无双在外拍门，叫道：“傻蛋，傻蛋！快起来看。”语声颇为惶急。</p>
杨过起床披衣，开门出去，只觉晓风习习，微有寒意，天色尚未大明。陆无双脸有惊惧之</p>
色，指着柴扉。杨过顺着她手指瞧去，不禁一惊，原来门板上印着四个殷红的血手印，显是</p>
李模愁昨晚曾来查探，得悉黄药师已去，便宣示要杀他四人。</p>
两人怔了片刻，接着程英也闻声出来，问道：“你是几时瞧见的？”陆无双道：“天没</p>
亮我就见到了。”此言一出，登时满脸通红，原来她思念杨过，一早便在他窗下徘徊。程英</p>
故作不知，道：“侥幸没遇上她，现下太阳将升，这魔头今天是不会来的，咱们慢慢筹思对</p>
策不迟。”三人走进杨过室内商议。</p>
陆无双道：“那日她领教了傻姑娘的火叉功夫，怎么又不怕了？”程英道：“师姊的火</p>
叉招数，来来去去只是这么几下，她回去后细加思索，定是想到了破解之法。”陆无双道：</p>
“可是傻蛋伤势痊可，他两傻合璧，岂非威力无穷？”杨过大笑，说道：“傻蛋加傻姑，一</p>
塌□胡涂，何威力之有？”</p>
三人说了一阵，也无甚么妙策，但想四人联手，纵然不能取胜，也足自保，明日跟她力</p>
斗便是。杨过道：“我们两傻合璧，正面跟她对战，你表姊妹左右夹攻。咱们去寻傻姑来，</p>
先行演习一番。”</p>
呼叫傻姑时却无应声，竟已不知去向，三人都担起心来，忙分头往山前山后寻找。程英</p>
找了一阵，突在一堆乱石中见傻姑躺在地下，已是气若游丝，大惊之下，解开她衣服察看，</p>
但见背心上隐隐一个血色掌印，果然是中了李莫愁的五毒神掌，忙招呼杨陆二人过来，跟着</p>
取出师门妙药九花玉露丸给她服下。杨过记得“五毒秘传”上所载治疗此毒掌之法，急运内</p>
劲给她推拿穴道。</p>
傻姑嘻嘻傻笑，道：“恶女人，背后，打我。傻姑，反手，打她。”傻姑的反手掌是黄</p>
药师所授的三招之一，李莫愁虽然偷袭得手，小臂上却也给她反手拍中，险些连臂骨也给打</p>
折了，又惊又痛之下立即遁去，不敢继续进招取她性命。</p>
三人救回傻姑，相对愁坐，四人中损了一个好手，明日更难抵敌。傻姑身受重伤，若是</p>
护她逃命，势必给李莫愁追上。杨过看看程英，望望陆无双，顺手拿起针线篮中一条丝线，</p>
拿剪刀剪成一段一段。傻姑躺在榻上，突然大声叫道：“剪断，恶女人的扫帚！剪断扫</p>
帚！”她不会说拂尘，却说是“扫帚”。</p>
杨过心念一动：“那魔头的拂尘是柔软之物，她又使得出神入化，任是宝刀利剑都伤它</p>
不得，若真有一柄大剪刀当作兵器，给她喀的一下剪断，那就妙了。”想到此处，左手丝线</p>
抖动，就似拂尘击来一般，右手剪刀伸出，将丝线一剪两截，跟着设想拂尘的来势，持剪追</p>
击，创拟招术。</p>
程英与陆无双看了一会，已明甚意，都是喜动颜色。程英道：“此去向北七八里，有家</p>
打铁铺子……”陆无双插口道：“好啊，咱们去叫铁匠赶打一把大剪刀。”杨过心想：“仓</p>
卒之间，这兵刃实难练成，但我接战时随机应变，总是易过练玉箫剑法百倍，反正别无他</p>
法，也只好一试。”心想若是一人去铁匠铺定造，李莫愁忽尔来袭，那就凶险无比，此时四</p>
人可片刻分离不得。于是程陆二人在马背上垫了被褥，扶傻姑横卧了，同去铁匠铺。</p>
蒙古灭金之后，铁骑进入宋境，这一带是大宋疆界的北陲，城镇多为蒙古兵所占，到处</p>
一片残破。</p>
铁铺甚是简陋，入门正中是个大铁砧，满地煤屑碎铁，墙上挂着几张犁头，几把镰刀，</p>
屋中寂然无人。</p>
杨过瞧了这等模样，心想：“这处所那能打甚么兵刃！”但既来了，总是问一问再说，</p>
于是高声叫道：“师傅在家么？”过了半晌，边房中出来一个老者，须发灰白，约莫五十来</p>
岁年纪，想是长年弯腰打铁，背脊驼了，双目被烟火熏得又红又细，眼眶旁都是眼屎，左脚</p>
残废，肩窝下撑着一根拐杖，说道：“客官有何吩咐？”</p>
杨过正要答话，忽声马蹄声响，两骑马冲到店门，马上一个是蒙古什长，另一个是汉</p>
人，不知是传译还是地保。那汉人大声道：“冯铁匠呢？过来听取号令。”老铁匠上前行</p>
礼，说道：“小的便是。”那人道：“长官有令：全镇铁匠，限三日之内齐到县城，拨归军</p>
中效力。你明日就到县城，听见了没有？”冯铁匠道：“小人这么老了……”那蒙古什长举</p>
起马鞭当头一鞭，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那汉人道：“明日不到，小心你脑袋搬家。”说着</p>
两人纵马而去。</p>
冯铁匠长叹一声，呆呆出神。程英见他年老可怜，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冯</p>
师傅，你这大把年纪，况且行走不便，拨到蒙古军中，岂不枉自送了性命？你拿了这根子逃</p>
生去罢！”冯铁匠叹道：“多谢姑娘好心，老铁匠活了这把年纪，死活都不算甚么。就可叹</p>
江南千万生灵，却要遭逢大劫了。”</p>
三人都是一惊，齐问：“为甚么？”冯铁匠道：“蒙古元帅徵集铁匠，自是打造兵器。</p>
想蒙古军中兵器向来足备，既要再大事添造，定是要南攻宋朝江山了。”三人听他出言不</p>
俗，说得甚是有理，待要再问，冯铁匠道：“三位要打造甚么？”</p>
杨过道：“冯师傅有事在身，原本不该搅扰，但为急用，只得费神。”于是将大剪刀的</p>
式样和尺寸说了，此物极是奇特，那知冯铁匠听了之后，脸上却不露诧异之色，点了点头，</p>
拉扯风箱生起炉子，将两块镔铁放入炉中□□。杨过道：“不知今晚打造得起么？”冯铁匠</p>
道：“小人尽快做活便是。”说着猛力拉动风箱，将炉中煤炭烧成一片血红。</p>
傻姑伏在桌上，半坐半卧，杨过等三人家乡都在江南，虽然从小出门，但听到家乡即将</p>
遭难，都是戚然有忧。三人望着炉火，心中都想遭此乱世，人命微贱，到处都是穷愁苦厄，</p>
明日虽然有难，但惊惧之心也却淡了几分。</p>
过了一个多时辰，冯铁匠□铁已毕，左手用铁钳钳起烧红的铁条放在砧上，右手举起一</p>
个大铁锤敲打，他年纪虽老，膂力却强，舞动铁锤，竟似并不费力，击打良久，但见他将两</p>
片铁条弯成一把大剪刀的粗胚，渐渐成形。陆无双喜道：“傻蛋，今儿来得及打起了。”</p>
忽听身后一人冷冷的道：“打造这把大剪刀，用来剪断我的拂尘么？”三人大惊，回过</p>
头来，只见李莫愁轻挥拂尘，站在门口。</p>
这一来利器未成，强敌奄至。程英与陆无双各拔长剑，杨过看准了炉旁的一根铁条，只</p>
等对头出手，立即抢起使用。</p>
李莫愁冷笑道：“打大剪刀来剪我拂尘，亏你们这些娃娃想得出。我就坐在这□，等你</p>
们剪刀打好，再交手不迟。”说着拖过一张板凳坐下，竟是视三人有如无物。</p>
杨过道：“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我瞧你这拂尘啊，非给剪刀剪断不可。”</p>
李莫愁见傻姑伏在桌上，背脊微耸，心道：“这女子中了我一掌，居然还能坐得起，却</p>
也好生了得。”冷冷问道：“黄药师呢？”那冯铁匠听到“黄药师”三字，身子一震，抬起</p>
头来向她望了一眼，随即低头继续打铁。程英道：“你明知我师父不在此处，还问甚么？你</p>
若知他老人家未去，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p>
李莫愁哼了一声，从怀□取出一张白纸，说道：“黄药师欺世盗名，就靠多收徒弟，恃</p>
众为胜。哼！他这些弟子之中，又有那一个是真正有用的？”说着左手一扬，白纸挥出，跟</p>
着手臂微动，一枚银针飞去，将白纸钉在柱上，说道：“留此为证，他日黄老邪回转，好知</p>
他这两个宝贝徒儿是谁杀的。”转头向冯铁匠喝道：“快些儿打，我可不耐烦多等。”</p>
冯铁匠眯着一双红眼瞧那白纸，见纸上写着“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p>
湖”十六个字，抬起头望着屋顶，呆呆思索。李莫愁道：“还不快干？”冯铁匠低下头来，</p>
说道：“是啦，快了，快了。”左手伸出铁钳，连针带纸一齐挟起，投入了熊熊的炉火之</p>
中，白纸霎时间烧成灰烬。</p>
这一下众人都是惊诧之极。李莫愁大怒，举拂尘就要向他顶门击去，但随即心想：“这</p>
小镇上的一个老铁匠，居然如此大胆，难道竟非常人？”她本已站起，于是又缓缓坐下，问</p>
道：“阁下是谁？”冯铁匠道：“你不见么？我是个老铁匠。”李莫愁道：“你干么烧了我</p>
这张纸？”冯铁匠道：“纸上写得不对，最好就别钉在找这铺子□。”李莫愁厉声喝道：</p>
“甚么不对了？”</p>
冯铁匠道：“桃花岛主有通天彻地之能，他的弟子只要学得他老人家的一艺，便足以横</p>
行天下。他大弟子名叫陈玄风，周身铜筋铁骨，刀枪不入，你听说过么？”他说话之时，仍</p>
是一锤一锤的打着，当当巨响，更增言语声势。</p>
他一提到陈玄风，李莫愁固然惊奇，杨过等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万想不到穷乡僻坏中的</p>
一个老年铁匠竟也知道这些江湖人物。李莫愁道：“哼，铜□陈玄风，听说是给一个小儿一</p>
刀刺死的，那有甚么厉害了？说甚么刀枪不入，胡吹大气！”</p>
冯铁匠道：“嗯，嗯。桃花岛主的二弟子叫做梅超风，来去如风，出手迅捷无比。”李</p>
莫愁嘿嘿一笑，说道：“是啊，这女人出手太快了，因此先给江南七怪打瞎了眼珠，再给西</p>
毒欧阳锋震碎心肺。”</p>
冯铁匠呆了半晌，凄然道：“有这等事么？我却不知。桃花岛主三弟子曲灵风轻功神</p>
妙，劈空掌凌厉绝伦。”李莫愁道：“江湖上传言，有人偷入皇宫大内偷盗宝物，给御前侍</p>
卫打死了，那便是这位劈空掌凌厉绝伦的曲灵风。掌掌劈出，掌掌落空，这是桃花岛的劈空</p>
掌。”</p>
冯铁匠低下头来，嗤嗤两声，两滴水珠落在烧红的铁上，化作两道水气而逝。陆无双坐</p>
得和他最近，瞧清楚是他眼中落下的泪水，不由得暗暗纳罕。只见他铁锤举得更高，落下时</p>
声音也更响了。</p>
过了一会，冯铁匠又道：“桃花岛门下有陈梅曲陆四大弟子。四弟子陆乘风不但武术精</p>
湛，兼擅奇门遁甲异术，你若是遇到，定然讨不了好去。”李莫愁冷笑道：“奇门遁甲又有</p>
何用？他在太湖边上起造一座归云庄，江湖上好汉说得奥妙无穷，可是给人一把火烧成了白</p>
地，他自己从此也无下落，多半就是给这把火烧死了。”</p>
冯铁匠抬起头来，厉声道：“你这道姑胡说八道，桃花岛主的弟子个个武艺精湛，焉能</p>
尽皆为人所害？你欺我乡下人不知世事么？”李莫愁冷笑道：“你问这三个小娃娃便知端</p>
的。”</p>
冯铁匠转头望向程英，目光中露出询问之意。程英站起身来，黯然说道：“我师门不</p>
幸，人才凋零。晚辈入门日浅，功夫低微，不能为师父争一口气，实是惭愧。你老人家可是</p>
与家师有旧么？”冯铁匠不答，向她上下打量，神色之间大见怀疑，问道：“桃花岛主晚年</p>
又收弟子了么？”</p>
程英看到冯铁匠残废的左脚，心□蓦地一动，说道：“家师年老寂寞，命晚辈随身侍</p>
奉。似晚辈这等年幼末学，实不敢说是桃花岛弟子，况且迄今晚辈连桃花岛也没缘法踏上一</p>
步。”她这么说，也即自承是桃花岛弟子。</p>
冯铁匠点点头，眼光甚是柔和，颇有亲近之情，低头打了几下铁，似在出神思索甚么。</p>
程英见他铁锤在空中画个半圆，落在砧上时，却是一偏一拖，这手法显与本门落英神剑</p>
掌法极为相似，心中更明白了三分，说道：“家师空□之时，和晚辈谈论，说他当年驱逐弟</p>
子离岛，陈梅二人是自己作孽，那也罢了。曲陆武冯四位却是无辜受累，尤其那姓冯的冯默</p>
风师哥，他年纪最小，身世又甚可怜，师父思念及之，常自耿耿于怀，深自抱憾。”其实黄</p>
药师性子乖僻，心中虽有此想，口□却决不肯说。只是程英温柔婉变，善解人意，当师父寂</p>
寞时与他谈谈说说，黄药师稍露口风，她即已隐约猜到，此时所说虽非当真转述师父的言</p>
语，却也没违背他本意。</p>
李莫愁听他二人的对答和词色，已自猜到了**分，但见冯铁匠长叹一声，泪如雨下，</p>
落在烧红的铁块上，嗤嗤嗤的都化成白雾，不自禁的也为之心酸，但转念之间，心肠复又刚</p>
硬，寻思：“纵然他们多了一个帮手，这老铁匠是残废之人，又济得甚事？”冷笑道：“冯</p>
默风，恭喜你师兄妹相会啊。”</p>
这老铁匠正是黄药师的小弟子冯默风。当年陈玄风和梅超风偷盗九阴真经逃走，黄药师</p>
迁怒留下的弟子，将他们大腿打断，逐出桃花岛。曲灵风、陆乘风、武天风三人都打断双</p>
腿，但打到冯默风时见他年幼，武功又低，忽起怜念，便只打折了他的左腿。冯默风伤心之</p>
余，远来襄汉之间，在这乡下打铁为生，与江湖人物半点不通声气，一住三十余年，始终默</p>
默无闻，不料今日又得闻师门讯息。他性命是黄药师从仇人手□抢救出来的，自幼得师父抚</p>
养长大，实是恩德深重，不论黄药师待他如何，均无怨怼之心，此刻听了程英之言，不禁百</p>
感交集，悲从中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