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清早四人便动身了，何璧等决定改水路。这些日子风尘劳顿，好在杨念晴并不是古代的娇小姐，倒也没叫累。船行一日，傍晚竟没有赶到市镇码头，只泊在了一座山下。那山虽不算高，却也景色深幽，但见云雾浮荡，古松皑皑，古柏森森。</p>
李游负手立于船头，悠闲得如同一朵白云。</p>
他看了那山半日，笑道：“虽为断情，其实痴情，久闻‘断情山庄’之名，想不到今日竟有缘路过，难得。”</p>
断情山庄？杨念晴想起来，这不是云碧月死的地方吗！她仔细看了看，撺掇他：“不如我们上。”</p>
李游点头，看着何璧：“如今既无线索，上去走走也无妨。”</p>
南宫雪微笑：“既是有幸路过，若不去拜会一下那位痴情的前辈，实在遗憾。”。</p>
断情山庄坐落在半山。路上但见古木苍翠、曲径逶迤，泉水泠泠，牧笛声声。四人行了大约半小时左右，便见一座古朴的山庄镶嵌在昏昏的暮色里，半掩于云雾苍柏间。</p>
</p>
门庭冷落，寂然无声，别透着一种凄凉落寞之态，似乎并没有人住。一块古老的牌匾上，刻着几个褪色的大字：</p>
一梦山庄。</p>
着那块匾，杨念晴不解：“不是叫断情山庄么？”</p>
南宫雪摇头：“昔日‘白氏双侠’本将此地起名为一梦山庄，只因有了云前辈的痴情，江湖朋友才送了这断情之名。”</p>
“原来是这样，”她明白过来，走上前，敲了敲虚掩着的门，“有人在吗？”</p>
半日。</p>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回答。</p>
杨念晴回头看着三人，丧气道：“恐怕这里已经没人住了吧？”</p>
李游叹了口气。</p>
南宫雪却笑了，看着门前石阶：“不会。”</p>
石阶上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残留着几丝笤帚扫过的痕迹，一只山雀轻轻落在上面，又蹦又跳地跑了几步，看上去悠闲极了。</p>
杨念晴继续拍门，嗓门提高了八度：“请问有人在吗？”</p>
这次果然有回应了。</p>
“就来，咳咳咳……就来！”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来，还夹杂着咳嗽声……</p>
开门的是个瘦小的老头，大约七八十岁，须皆白，手上拄着根粗糙的拐杖，待听说是借宿后，他立刻将众人让进门去。</p>
老人家在前面带路，引着他们往里面院子走：“咳咳……这里已许多年没人来了，东西都粗陋，只怕怠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p>
他一面走，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时还捂着胸口咳嗽几声，这副病态落魄的模样使他看上去仿佛更老了十几岁。</p>
杨念晴有些同情：“这里只有您老人家一个人吗？”</p>
老人摇摇头：“是啊，走的都……咳，走的都走了，死的死……如今只剩我一个孤老头子守着，唉……”</p>
南宫雪皱眉：“不知前辈如何称呼？”</p>
“老朽姓任，什么前辈，”老人自嘲地笑了声，也并不问他们的名字，只点头道，“谦逊有礼，不骄不躁，如今这江湖，也全靠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后生了。”</p>
南宫雪适当地谦逊了几句。</p>
话间，那任老伯已领着众人进了个小院……</p>
院也十分清静整洁，一色的白石板铺成的地面，没有任何装饰，墙头松枝透着冷冷的翠色，显得有些萧索。</p>
“这里是昔年我家两位少主人留客之处，已多年未有人来，东西都十分简陋，几位莫要见怪。”任老伯一面说，一面将四间房指给了他们。</p>
杨念晴暗暗叹气，看来他口中的“两位少主”，就是当年的“白氏双侠”了。</p>
南宫雪黯然片刻，拱手微笑道：“不知白前辈与云前辈的墓地在何处？烦老伯指引一下，我等也该拜上一拜。”</p>
任老伯微微一愣，随即摇头：“原来你们也是慕名而来，这些年已不知有多少男女少年前来祭拜了。”</p>
着，他又咳嗽一阵，叹了口气：“事隔几十年，虽是痴情所至，却难善终，他们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你们又何必痴迷于这些无稽之谈。”</p>
南宫雪笑道：“前辈说的是，只不过我等既已来了，又身为客人，不去拜会主人总是失礼的。”</p>
这“主人”，自然也是指白氏双侠了。南宫雪并不提其他，只说拜会主人，理由又体面，又叫人不好拒绝。</p>
见他对旧主人言语颇为尊敬，任老伯果然笑了：“难得你们有心，咳咳……既如此，各位请随我来吧。”。</p>
松盖苍穹，郁郁葱葱。两座墓碑静静立于暮色之中，十分凄凉，山谷松风阵阵，更平添了一股阴森之气。</p>
任老伯凝视着墓碑，目光悲凉，却又充满了慈爱，宛如看着自己的亲人小辈：“这是二公子与二夫人，那边是三公子。”</p>
暮色更浓，墓碑上的字已经看不太清楚，只隐约见得有“……白无非……唐氏……”几个字。杨念晴暗暗叹息，看来白二侠终究是与原配妻子葬在了一起，可怜云碧月的万般痴情，至始至终也只是个悲剧。</p>
南宫雪看了看墓碑，也轻叹道：“白二侠与夫人感情甚好。”</p>
任老伯点头：“正是，可惜……”</p>
他没有再说下去。</p>
——可惜，那次退婚却毁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也毁了他和妻子的一生。这一切到底是谁的过错？</p>
众人皆按江湖礼节拜了拜，再站了片刻，任老伯看看天色，就要领着众人走。</p>
李游忽然道：“三夫人与白三侠没在一处？”</p>
任老伯微愣，解释道：“三夫人与三公子成亲第二年便病故了，可怜她走得早，咳……只因有先生说她的旧坟不宜动土，动则大凶，因此三公子后来才未能与她合葬。”</p>
李游这才点点头。</p>
杨念晴却急着要见云碧月的墓，只顾催促他们快些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