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坑的就是你(1 / 2)

 林子里头陆陆续续钻出七八个汉子,各个黑衣劲装蒙着面,马靴过膝,手套过肘,有的扛枪,有的扛锹,压在队尾的,还背着个酱缸一般大的竹背篓。听见赵丰年的切口,队首扛枪的汉子先是一愣,抱拳道:“满山牵羊的穷苦人,窑洞子不响,旗杆子不亮。今儿个上山丢了羊,特地过来瞅瞅。哼哼蔓,扯子,你也报报迎头?”

出来跑江湖卖把式的,多多少少都得会些切口。一来防止闲散人员听着,给漏了赚钱的风声,二来也是怕上山遇上个胡子,不好和人家交流。赵丰年在跟着齐锦堂进关的一路,别的没学着,倒是把这切口给记得滚瓜烂熟。来人姓朱,而所谓的牵羊,乃是江湖上外八行的一种说法。“羊倌”,指的是上山憋宝的一群人。这伙子人专门漫山遍野的搜罗天灵地宝,遇见成精的动物,自然也会痛下杀手取其内丹。赵老拐从前就教育过赵丰年,天下间能赚钱的营生多得是,千万别为了一己之私祸害生灵,早晚是要遭报应的。这伙子人为了取丹牵宝,给山间精灵剖腹挖心是常有的事,跟那帮吃臭的倒斗贼没啥两样,他们的做派,赵丰年是打心里边看不过眼。

“窑洞子不响,旗杆子不亮”,则分明是在提醒赵丰年,我们手里头有枪,甭管名头大不大,枪法准不准,你们见了宝,就都得给我们吐出来。

钱正豪再怎么说,都是当过几年太平军的主,匪帮的切口,他也不是听不明白。本来就对这帮人谋财害命的做法一肚子火,再加上知道对面有意叫嚣,这小子呼哧带喘地老脸憋得通红,亏了手上没有家伙事,恐怕给他把刀,他分分钟就能把对面的几个汉子剁成馅。

赵丰年轻描淡写地瞥了钱正豪一眼,微笑道:“花纸票子,灯笼蔓。旗杆子不亮咱就收一收,免得罩的了天窗,露了炕上的娘。不在一个槽里,犯不着啃你的羊。西边御辇照天狼,五星入轸犯不上!”

这伙子人家伙事备置得齐全,想必在这山里头已经盘了几个月的道,再加上清兵最近对关东抓得这么严,他们就是再着急牵宝,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赵丰年就是吃定了他们的这一点,故意把自己的来历说得模模糊糊——枪法不好就收着点,免得走漏了风声。到时候,谁都不好看。我们不是干你们憋宝的,也犯不上拿你们的东西。

后头的一句话,压根也不是什么切口,而是观星一门相互探底的唇典:御辇照天狼,五星入轸都是兵灾之相,依着他话里的意思,是说别以为你们手里有枪,真要是打起来,我们也绝不含糊!

为啥他不用切口跟这帮人明说?赶山的羊倌分好多种,据传本事大的羊倌,多多少少也懂得一点观天望气的本事。这伙人要是听得懂后半句,那十有八九就是行里人,到时候开了天眼,别说把那穿山甲埋进土里,就是给它烧成了灰,撒得漫山遍野,一眼瞧上去也全都得露了馅!

听见赵丰年的言语,姓冯的把眉毛一皱:“爷们,不是一个门的,就犯不上挡咱们财路了吧!刚才咱们都看见这边冒着金光,咋一过来啥都看不见了!那玩意身上有伤,还能长翅膀飞了?”

赵丰年心中暗喜:妥了!这伙子人对不上唇典,不是我们观星一路的。既然他不懂观星,自然也不会寻岭望气之法——那关于这穿山甲藏在哪,我不是想咋说就咋说?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牵你的宝,我放我的山,咱井水不犯恶水,何至于挡你财路呢?”赵丰年说着话,活像个没事人一样捡起了散在地上的小棒槌,“来,老钱!搭把手,咱赶紧装车!方才那场大雾是真他娘的邪性,好端端地赶着车,给咱们造了个人仰马翻!”

扛锹的人不动声色地给姓冯的使了个眼色,地上那半匹马活生生地让什么东西给撕成两截,沿路的花草树木全都给烧成了碳色。这姓冯的不是瞎子,又咋能看不着?就看他一耸肩膀,把火铳子端在手上,冷笑道:“我说爷们,这就是你不地道了!我们刚才放响伤了羊,那家伙为了保命,可是把一辈子的能耐都使透了!你也甭在这装傻充愣,要是没见过咱的羊,你这马是让谁啃掉半拉的?”

姓冯的说着话就拉下了枪栓,钱正豪的神情一凛,盯着赵丰年做了个扣动扳机的手势。要说不怕,那赵丰年绝对是吹牛皮。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俩人手里就一根拐,拿什么和人家拼命?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有尽量拖延一些时间,好让穿山甲尽快化龙,帮他们解决了这帮王八羔子。

赵丰年用力地握了下钱正豪的手腕,转头对那姓冯的咧嘴道:“不都跟你说了吗?咱们放山的时候遇着了一团子雾,稀里糊涂地让它给掀了马车!咋的,那团子雾,就是你牵的羊啊?那你找雾去啊,找我们干啥?”

姓冯的冷哼一声:“还他娘的跟老子耍贫嘴,是不?那雾气漫山遍野的,我们上哪找?你他娘的截了我们的羊,已经不合江湖规矩了,爷们在这崩了你们,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咱也是有理有据!”

钱正豪呼啦一下长身而起,怒道:“我告你姥姥个熊!别他娘的端着个枪不知道自己姓啥!老子做太平军玩枪的那会,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滚筋呢!再拿枪口指着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们一个一个都他娘的卸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