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是听曲儿还是观舞？”樱唇微启，声如天籁。
段千赢道：“久闻阁下舞艺超群，还望不吝珠玉。”
女子眼波微转，婉声道：“倒也无碍，只是无乐之舞，想也乏味，只怕诸位看完，要对苏苏大失所望了。”
段千赢道：“无妨，箜篌之乐，聊知一二。”
女子婉然一笑：“如此，倒是苏苏多虑了。”
女子径直走向段千赢，将手里的箜篌捧与他。
接过箜篌随指一拨，清越空灵的弦音划破夜空。
段千赢单膝屈起，一把凤首箜篌搁在怀间，十指竟行云流水地游动起来，众人不禁大跌下巴，要说这风度翩翩的皮相与一架优美乐器相衬并无违和，只是，那闲姿懒坐痞气悠悠的模样，令此等赏心悦目之行尽显横气，诚然大乎所料。
弦音泠泠如雪山清泉，潺潺涌来。美丽的女子似弱柳扶风轻纱漫漫，华光下云手莲足绘起丹青，直教天上婵娟亦为之羞黯。
渺渺江面，月光灼灼，弦音若水美人如画，教人如何不心醉神迷……
正醉着，莲足忽地飞起，玉手瞬成利刃，眼见段千赢咽喉不保，女子却半途急收，只见一把利剑凛凛横在眼前，再近半分，必是血飞玉碎。
女子抽回手迅速纵向五月，双手不知何时多了两把短匕，女子身子柔似灵蛇，轻功更是超凡入圣，身形虽跃动不止，却丝毫声息也感受不到。
美人虽好，五月却无怜香之心，三两下将女子逼往下风，女子见不利，一闪身竟到了船头边，“咚！”，未及掠起，半角云裳被一柄利箭钉在船弦，回头看，一白衣道人挽弓搭箭，寒星般的箭头正冷冷指向她眉头。
女子心头一沉。
“呵，”左钰冷笑一声，“千爷忽然赠我一把紫檀穿杨箭，我道是日头西出呢。”
箜篌音落，段千赢抬起头，“玉面盗跖苏倾儿，久仰。”
玉手一拽，将衣裙剥回，女子神色恢复自如，“原是千爷大驾光临，倾儿今日难逃，倒也不冤呢。”
段千赢放下箜篌，“玉面盗跖轻功绝顶，盗术无双，段千赢正是有事需烦劳阁下，还请莫怪。”
“哦……”女子含笑走近，忽蛇一般滑进段千赢怀里，一只玉腿绕在他腰间，削葱般的手指把玩着他胸前青丝，“肃夜风凉，奴家衣裳尽破，千爷如何忍心呢？”
身柔如柳，吐气如兰，的确是美到令人无法直视。
段千赢抽回发丝，“肃夜风凉，湖水更凉，阁下若不想夜沐娘子湖，还请起身说话。”
玉指微顿，“当真？”
段千赢不言语，眼里不见怜意。
女子讨了个无趣，滑出怀抱，“说吧，什么事？”
段千赢拂了拂衣襟，“柳少书手中的‘海棠剑谱’。”
“会阳柳家？”女子一愕，“柳家虽曾名声显赫，可自海棠孽子祸后，便大不如前，如今虽门楣仍在，却也只是一副空壳罢了，你为何要招惹他？一本剑谱，也值得你千爷费心？”
段千赢道：“柳家并非空壳，相反，数年来柳家遗孤柳少书韬光养晦暗中求进，此人实力已大出先辈，海棠剑谱，柳家据之已久，如今该归还了。”
女子道：“剑谱是你的？”
段千赢道：“你无需知道。”
女子一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段千赢道：“苗怜玉，并非襄州人士。”
“什么？”女子笑容一凛，“她在哪里？”
“我们会在百年客栈等候阁下。”
“北疆千爷名震天下，倾儿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只是，千爷这张脸，让倾儿不得不遐想连篇哪……”女子又凑近，指尖在段千赢的下巴轻轻划过。
段千赢拨开她的手，“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好，三日后，客栈见。”女子迅速站起，几个点水消失在湖面，玉面盗跖，果然轻功绝顶。
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楚桑海不禁感叹，“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玉面盗跖，竟是个年轻女子，真是世事难料啊。”
唐笑道：“还是个大美人。”
孙清点点头，“舞艺也好。”
楚桑海道：“玉面盗跖独行江湖，号称‘乾坤以内如吾腰间佩囊’，却为何会在这种地方屈身献艺呢？”
段千赢道：“想必她也是无计可施了。”
左钰道：“海棠剑谱，与此行有何干系？”
段千赢道：“海棠剑谱本是一套剑法，可奇才如林若新，一本剑谱在他那里竟成了一套腿法，林若新本为金州林府庶子，后随母改嫁会阳柳家，一年后，其母病逝，林若新一夜屠尽林柳两家，凭的仅是一双脚，自此，海棠孽子名震天下，可之后，他却消失人间不知去向，这剑谱，本是他生母家传之物，除了他，旁人不该据有。”
段千赢讲完，众人一愣，“海棠孽子”，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却很遥远，远到如同一个尘封已久的传说。
孙清忙问：“你可知他为何要屠尽林柳两家？”
段千赢摇头，“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他一人知道其中缘由。”
左钰道：“海棠剑谱既是林若新之物，你要来何用？”
段千赢目光投向五月，“你不觉得，五月的腿法之快，几乎无人可及么？”
此话一出，众人才真真是大惊失色，“海棠孽子”，“五月”，他们如何也无法将这两人联想在一起，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匪夷所思，可一细想，又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世事，果真难料！
众人震惊未歇，角落里的船夫动了动，缓缓醒来，楚桑海走到船头拔起箭。
船夫揉着眼睛坐起，正要开口，唐笑抢先道：“船家可是身子不适？怎么忽然就晕过去了，可吓死我们了。”
“嗯？”船夫一愕，“大概、大概是近日睡眠不好，麻烦各位了，实在是抱歉哪。”
孙清拍拍他肩膀，“没事儿，船家可要多保重，莫要操劳过度了。”
船夫点点头，“多谢小哥儿关心了，哎呀！各位没有与马家大少起冲突吧，没出什么事吧？”
孙清道：“没事，我们只是远观了一下美人便作罢了，这不，马家的游舫都已经回去了，我们一直在等船家醒过来带我们上岸呢。”
船夫闻言慌忙爬起，“啊呀，实在对不住，耽误各位爷了，小老儿这就送各位回去。”说完连忙跑到船头掌起桨来。
回到岸上，孙清又给了船夫一锭银子，船夫千感万谢方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