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午觉睡醒，天色已经昏濛。</p>

夕阳余火荫橘天际，苍云被染出橙色的晕，凉风吹袭，小孩子们喊叫着“我扮秦兵，你来做猛虎”。</p>

李斯推门出去，见到小孩子们手拿了木剑，快活地跑着，嘴巴里“咻咻咻”地叫，他们身后，扮演猛虎的小孩子呜呜哇哇地追赶。</p>

路过自己这边时候，李斯见到这些小孩子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朝自己施礼。</p>

李斯微微颔首：“去玩吧。”</p>

他很讨厌小孩子。</p>

揉了揉眼睛，将眼屎弹出去，李斯转身回到暂时属于自己的房屋。</p>

桌上温热的蜜水，李斯一饮而尽。</p>

摸着温热的茶壶，李斯开始在屋子里转悠。</p>

好片刻，也没找着人。</p>

又过了一会儿，李斯读书时候，一贯为他准备蜜水的少女用漆盘端来了丰盛的菜饭。</p>

“这一盘是什么？”李斯随意地指着一盘白花花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问道。</p>

其实，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少女端着的漆盘之上。</p>

这漆盘，很新。</p>

李斯看得出来这是新近赶制的东西。</p>

而且多半，是为了照顾自己而赶制的。</p>

“是豆腐，老师。”少女脆生生回答。</p>

李斯拿起刀子，切了一块，夹起尝了尝。</p>

味道还不错，比很多肉类都要嫩。</p>

“你们一天吃几餐？”李斯好奇问道。</p>

“我们夏日太热的时候，是每日两餐，也有些家里是三餐。”少女如此回答。</p>

李斯点了点头：“味道还可以，行了，你回去吃东西吧。”</p>

“老师。”少女犹豫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老师，您会数算吗？”</p>

李斯定定看着少女，好片刻，点了点头：“你想算什么？”</p>

“是一些简单的数算……”少女报以羞赧。</p>

李斯抿唇。</p>

他的脸色不算好看。</p>

“拿给我看吧。”</p>

“好的，您请稍等。”少女如蒙大赦，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小跑出去。</p>

好片刻，两三人彪悍的兵士抬着一堆竹简走了进来。</p>

他们脸上都是局促和难为情。</p>

李斯看得出来他们的情绪，所以尽管语言交流上可能有一些障碍，但他还是给了这些兵士一个相当勉强的微笑。</p>

“老师，您先吃东西吧，吃完东西再算。”少女很不好意思地小声提醒。</p>

李斯点了点头，却没有听她的。</p>

所谓“中计”，在最开始时候是有真实的成分在里面的。</p>

不过李斯是何等人？</p>

他这样的人物，岂会轻易地被人蒙蔽和欺骗？</p>

打从一开始，李斯就感觉这村落有古怪之处。</p>

——两名可以称之为上勇之士的悍勇老卒在这里保护一些衣着寻常，口音近似于楚人的当地农民，这无论如何说不通。</p>

而且那老农、孺子对待这些悍卒的态度也十分之亲善。</p>

这从根本上就是不合逻辑的事情。</p>

庶人，怎么会与兵卒相亲善？</p>

李斯一眼就能看得到其中有问题。</p>

随后是这里小孩子的洁白的牙齿、老头虽然干瘦，却并不枯槁的形容、一天里吃第二顿干饭的富裕。</p>

这样的一个村子，与李斯想象中的秦国、与李斯所见到过的楚国、韩国都不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