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又露出在船上时那种不苟言笑的表情，一个人默默的坐着，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不规则的摇晃着。</p>

石宣慢慢的将手向前挪了一点按在车底的锦褥上，又将另一只手慢慢摆在更前一点，腰背前倾。</p>

沧海抬手。</p>

石宣一缩。</p>

沧海将车窗打开一条小缝，细风凌厉。他眯眼向外看着。黄草靡靡。石宣悄悄的蹑手蹑脚的掩耳盗铃一般的靠近沧海，随他一起将背贴在车门对面的厢板上，忽然觉得他心内凄凉。</p>

一个穿白衣的小男孩，默默的一个人趟着河边的青草。那仿佛是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又仿佛世界最美好的声音只能用眼睛来看。记忆忽然变成一张褪了色的工笔画。</p>

石宣半蹙着眉。“不要担心。”</p>

“担心什么？”过了会儿沧海才轻声开口，寒风灌进咽喉。凉凉的，咳了一声。</p>

石宣将车窗关上。“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担心你。”</p>

沧海轻轻笑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p>

“嗯……”石宣往上看了看又看向沧海，“不太知道。”</p>

“那你凭什么……”没有说下去。</p>

因为马车又停了。</p>

沧海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洪伯，怎么了？”</p>

“啊……”洪老爷子的声音依然很为难，“无法形容。要不你自己出来看看？”</p>

沧海推门下车。石宣自然跟下来。</p>

落光树叶的杂树林。荒废阴森的荆棘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p>

巨石矗立在道旁。不碍他们的路。</p>

可是站在石头上的那个不知是人是妖或是人妖的妖怪，看样子不打算让他们过去。妖怪生着蝙蝠一样的大黑翅膀，合起翅膀时能将整个身体从头到脚包裹。但是他还长着人的身体，一张黑乎乎没有表情僵尸一样的脸。</p>

三个女孩子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花容失色。紫菂大叫一声，就连碧怜都露出瑟缩的神情。</p>

紫幽在马上大喊道：“你们快回车里去！”</p>

三个女孩子谁也没有动。她们已吓得动不了分毫。</p>

沧海站在车前仰看妖怪。眼神有点无辜。</p>

妖怪谁也没有看，但又仿佛他的鬼眼正同时盯着每一个人看。妖怪低下了头，竟然用黑脸上的眼睛盯着沧海。</p>

沧海盯着妖怪。</p>

妖怪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说话的时候面部肌肉完全不动，但是这妖怪明明张开了嘴。</p>

石宣惊愕道：“它竟然会说人话？！”</p>

沧海道：“想。也不想。”</p>

妖怪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不问？”</p>

沧海道：“你是谁？”</p>

妖怪道：“我是黑山怪。”</p>

沧海眨了眨眼睛，“莫非这里……就是黑山寨？”</p>

黑山怪笑了，但是皮肉依然没有动。可你就是认为他笑了。</p>

石宣拉住沧海的胳膊——吓的。</p>

沧海又道：“我想知道的事情是不是都可以问？”</p>

黑山怪带着不动皮肉的微笑，点了点头。“只要你想知道。”</p>

沧海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黑色的裤子没有腰带’是什么意思？”</p>

黑山怪道：“其实是有腰带的。”</p>

沧海极小角度的侧了侧脑袋，蹙起半边眉毛。“什么意思？”</p>

黑山怪道：“你怕不怕我？”</p>

沧海道：“看吧。”</p>

黑山怪一头黑线。“但是你一定会怕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