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笑着点头，就连徐浦都连连点头，身为文人虽然瞧不起那些杂书，但闲暇时看一会儿消磨时光，无疑比四书五经吸引人多了。</p>
再说以眼前这位爷的身份，莫说是看些杂书，就是天天看‘百戏图’又如何？以人家的身份，不去青楼，不和一群狐朋狗党成天吃酒胡闹，调戏良家，在京城一干贵族纨绔公子中，那已经是殊为难得的正经人了。</p>
虽然都点头同意，却是无一人敢出言附和，毕竟野史之类的杂书，一向被士林视为旁门左道，尤其是一些落魄文人所著的荒诞歪史，多有浓词艳曲，荒淫不堪之处，被人鄙夷。</p>
相反也有一些文人擅长丹青，画些闺房男女乐事卖与富户为生，却被士林戏为雅事，其实时下大多文人并不在乎谈论些津津乐道的风月事，倒是一些名儒对此深恶痛绝。</p>
在场都是什么人？都是自诩为儒家正统的孔圣门徒，所谓饱读圣贤书多年，岂能自降身份的去附和这个？想都别想。</p>
朱祐桓依然眉飞色舞，连连赞叹道：“从小到大看的书多了，这时日久了，难免会沦落到没书可看的凄惨地步。这日子就过的艰难了。”</p>
所有人又一次点头同意，人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没书看的日子多无聊，恐怕没人比他们更能体会的清楚了。年轻时还好，依红偎翠，和好友饮酒聚会，可一旦做了高官，年纪又大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唯有拿起书来解忧了。</p>
朱祐桓继续说道：“满京城的书局我都派人搜遍了，可哪里还有好书？闹得我真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可巧今日去了乾清宫，你们猜怎么着？”</p>
徐浦一愣，起身急道：“六爷慎言，乾清宫乃是陛下寝宫，休要胡说。”</p>
“哎！此话差矣。”万安笑眯眯的反驳道：“陛下毕竟也是年轻人，又未成亲，看些杂书又何妨？老夫对此事非常赞同。”</p>
刘吉笑着伸手安抚徐浦，说道：“看看无妨，此事于国有益，眼看陛下就要大婚，诸位同僚，无后为大啊！”</p>
“是，二位大人说的是。”在场官吏纷纷附和。</p>
“你们！”徐浦气的险些暴走，他不是拘泥不化之人，要是换个场合，或许也能同意，但眼前这帮家伙都是什么人，堂堂阁臣，岂能赞同帝王不务正业，看那些玩物丧志的杂书？</p>
朱祐桓没理会暴怒如雷的徐浦，对着一干兴致勃勃，准备偷听帝王八卦的无良官员，喜道：“看来你们都猜到了，我还真找到梦寐以求的神书，最妙的是，不单单是一本。”</p>
说完献宝似的回头一招手，朱祐桓兴奋的叫道：“拿上来，给诸位大人开开眼界。”</p>
身后立着的小公公，立时端上来三个竹篓，众人抬头一瞧，咦！哪里是什么书籍，而是满满的奏疏。</p>
但见首辅万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好似猪肝般的褐红色，冷汗瞬间从头上冒了下来。</p>
朱祐桓看都不看他，笑嘻嘻的拎起一本，赞叹道：“神书啊神书，妙，妙哉！”随手把奏疏扔给身后的小公公，那小公公当即展开念道：“臣敬献陛下一枝药，乃上古老君炼就，王母传方。据游方仙人所言，非人不度，非人不传，专度有缘，陛下九五之尊，大明天子，自然有福受之。</p>
此药神效，形如鸡卵，色似鹅黄。三次老君炮炼，九九八十一年开炉。比金玉岂换？比万金何贵？任你腰金衣紫，任你大厦高堂，任你轻裘肥马，任你才俊栋梁，可叹腰间无力，纵然封侯封王，亦无做人之趣。</p>
今日臣费尽心血得此神丹，使吾帝王从此笑傲天下苍生，蔑视世间伟男子。只需托此丹于掌内，就可飘然身入洞房。从此洞中春不老，物外景长芳；玉山无秃败，丹田夜有光。一战精神爽，再战气血刚；不拘娇艳宠，三千美红妆，交接从悟好，彻夜硬如枪；久服宽脾胃，滋肾又壮阳；百日须发黑，千朝体自强；固齿能明目，阳气愈健强。一夜歇十女，其精永不伤；老妇翠眉蹙，娼妇不可当，快美终宵乐，春色满兰房，献于知音客，永做保命方。”</p>
随着小公公悠扬顿挫的尖细嗓音，朱祐桓悠然神往的叹道：“果然是知音客，陛下泉下有知，也该死而瞑目了。”</p>
在场之人早就悚然变色，此刻更是吓得急忙后退，低着头再不敢言语半句。</p>
不问可知，人人都清楚此乃哪位‘知音客’写的，坊间对此流传的各种传言实在是太多了，纷纷抬头偷看首辅大人的脸色，但见此刻的万相公，就好比打了鸡血一样，通红的无地自容。</p>
对于这档子无耻之极的丑事，谁都唯恐避之不及，哪怕是心腹之人，门生故吏，在此面前都得远远躲开。就连万安的“亲密战友”刘吉，也没事人似地两眼望天，这种肮脏事，谁敢替你求情？</p>
那小公公依然继续说个不停，朱祐桓含笑抬起手，说道：“你羞辱了堂堂宰相，罪该万死，吩咐下去，宫里但凡认得字的公公，全都写到遣散名单里，往后不许太监读书识字，这太监嫔妃不得干政，乃是祖宗立下的铁律！”</p>
咣当一声，朱祐桓一脚踢倒茶桌，写满房中秘术的奏疏落了满地。</p>
万安面如死灰的缓缓跪倒，一点点把奏疏揣入怀里，哪怕是他根底再深，地位再稳固，党羽再多，遇上封建士大夫最碰触不得的伦理纲常这条高压线，此刻一样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茫然无助。</p>
在场之人比如刘吉，面上道貌岸然，实则背地里一样男盗女娼，这方面的东西，这些年也没少给成化帝送去过，小心肝砰砰乱跳，胆战心寒的哆嗦着，面上还得装作一副大义凛然，一副绝不与你万安同流合污的堂堂正气。</p>
朱祐桓平静的看着万安，最终冷冷的吐出两个字。</p>
“快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