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急人之困(1 / 2)

塞上寒 公输隐 0 字 2021-10-09

 众人听说伯颜提出如此丧尽天良的种族灭绝政策,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不对他深恶痛绝,得知皇帝并未采纳,这才如释重负。

正觉心宽,却听燕霜寒又道:“皇帝未下旨,伯颜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大开杀戒。但他心有不甘,私下里对汉人依旧十分抵触。几年下来,前前后后被他设计害死了不知多少汉人官商。”

牧心雪疑惑道:“他这般肆意妄为,就不怕有人告发吗?”燕霜寒道:“伯颜权倾朝野,皇帝对他都要忌惮三分。朝堂内外,谁又敢道个不字?况且他杀的都是汉人,朝中但凡有人敢反对,他只需随便罗织几条罪状,再给那人扣上一顶‘串汉谋反’的帽子,轻则便是贬官卸职,重则便是诛灭九族。”

韩策听得心头惴惴,不解道:“天下汉人张袂成阴,挥汗成雨,难道就不能共起抗之吗?”燕霜寒摇了摇头,说道:“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蒙古人当道,寻常汉人若想活命,只能委曲求全。再说了,当年崖山一役,大宋十万军民尚且抵挡不住元人虎狼之师,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众人心中恍然,元人暴政之下,百姓的日子过得胆战心惊,若是安于现状,或许还能苟活一时,若是挣扎反抗,必定是有死无生。

燕霜寒继续说道:“迫于伯颜的血腥手段,京城内外的汉人百姓人人自危。眼看故土难以为继,为求自保,京都附近的五姓汉人便联合起来携同妻儿老小一起出走西域。伯颜知晓后,竟派兵千骑,沿途一路追杀。为了掩护汉人同胞撤离,家父召集了各路武林豪杰沿途护持。我奉家父之命,率门中精锐南下接应江南义士,负责殿后伏击追兵。原本与家父约定好十日之后在铜鼓山庄会合,却不料我的队伍里出了叛徒,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了鞑子,引来了怯薛歹。怯薛歹能征善战,我的队伍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几乎死伤殆尽。只恨我武功低微,好不容易冲杀出了元兵围剿,不料夜晚慌不择路,到了这附近,还是被鞑子骑兵追上,中箭坠崖。原以为就此殒命,幸得各位搭救,这才死里逃生。约定的期限未至,家父定然不会轻易离开铜鼓山庄的。眼下怯薛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伯颜老贼势必会出动更多的人马,前来阻击。若是因我一人苟且偷生,陷铜鼓山庄的弟兄于危难之中,霜寒岂不是担下了天大的罪责。”

他说者无心,却正戳中牧火白心头:“这少年身陷谷底,尚且顾念同胞。我牧火白隐居于此,又何尝不是在苟且偷生,陷天下汉人于不顾?枉我活了大半辈子,却还不如一个少年人通透。当真惭愧!惭愧!”心念及此,不由神色落寞道:“当年蒙古皇帝想要招揽于我,我不愿屈居外族麾下,这才远遁深山,不问世事。如今看来,虽然江山在汉在蒙,并无二致,但蒙汉相残,生灵涂炭,终非我愿。”

燕霜寒不可思议地看着牧火白,惊讶道:“牧前辈,你……”

“宁令吾庐独破受冻死,不忍四海赤子寒飕飀。如今元人暴政,汉人同胞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却在此坐享世外之乐,想来终究是于心不忍。”牧火白深深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事关天下汉人安危,便已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既然上天让你坠崖不死,你就该好好惜命,留在这里安养。”

燕霜寒摇了摇头,稍一迟疑,咬牙说道:“青燕堂在汴梁城中有一处极为隐秘的堂口,专门负责传递江湖消息。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汴梁堂口的管事,将此地遇袭的消息转告予家父,让他另作打算。时间紧迫,还望牧前辈成全,送我出谷。”

话音未落,忽听李延发一声冷笑:“你现在的身子,漫说出花月谷了,便是离开这间屋子,也办不到。”燕霜寒听到这里,想到眼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自觉出谷无望,不由地眼圈一红。

牧心雪见状,莫名地心头一软,脱口说道:“你别着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就是了。宗师,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救救他吧!”牧火白摇头道:“就算我有妙手回春之术,能在短时间内让他行动自如,他又能躲得过元兵沿途布下的天罗地网吗?”

燕霜寒神色一黯,长叹道:“都怪我大意,若不是我一味贪图安逸,执意走官道,怎会被鞑子轻易追上,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他越想越觉自责,一时间悔恨交加:“本以为趁着夜色能躲过追兵,谁知道……”嗓子一哽,竟说不下去。

李延冷笑道:“要怪就怪你自己识人不善,身边带着叛徒,走哪里还不是一样泄露行踪?”牧心雪瞥他一眼,嗔道:“李延你少说两句吧。”

燕霜寒摇头叹道:“你们有所不知,怯薛歹的坐骑,出自钦察国境,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宝马,平川旷野里从来未逢敌手。都怪我心存侥幸,若是穿山而过,徒步行进,鞑子就算是提前知晓,也追之不及。”

牧火白听到这里,忽地浓眉长舒:“是了,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怯薛歹马上称雄,全因行于平原陆地,但若是翻山越岭,千里马没了用武之地,作用便大打折扣。想要躲过追踪,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燕霜寒丧气道:“我现在卧病在床,连翻身都难,还谈什么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