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海乖乖闭起眼睛，我捏住他的耳朵，使劲拉向两边。他倏然睁开眼，痛呼一声，“疼，疼，噢。”</p>
他揉着耳朵，越揉耳朵越红。</p>
“我的拖鞋在门外，你冤枉我了，你还冲我吼，所以我要报仇。”我跳下桌台，小心翼翼踩着司明海的脚面，穿好拖鞋之后，回头对一脸郁郁的司明海扮鬼脸。</p>
阳光明媚的一个周末，我在画室里画画，司明海端着杯咖啡，叉着腰走进来。</p>
“待会儿画完了陪我去趟市场，我想买点青菜和海虾。”</p>
我握着大号油彩刷沾了点颜料，晕染在画布上，刷刷几笔描出一栋房子的轮廓。</p>
“碧海蓝天，海滩小屋，我喜欢。我们在海边盖一栋复式小别墅，养两条狗，你画画，我弹钢琴，是不是很惬意？”</p>
我冲他笑了一下，说：“明天司氏召开董事会吗？你怎么有时间在这里陪我闲聊天呢。”</p>
近来缦熙酒吧里酒池肉林的氛围慢慢淡化，司明海拆掉了几个小追光灯，酒吧里的音乐光碟换掉了纸醉金迷，引人遐想的浮华风，他放弃了之前鼓噪的吸金方式，恢复了缦熙酒吧在国内亲和派的路线。</p>
缦熙酒吧的格调一换，客人的族群也跟着焕然一新。虽然有钱的阔佬少了，但多了些寻梦人。司明海都称呼他们为寻梦人，大概是有点lifestyle的意思。</p>
司明海笑容轻淡，带着玩味说：“也许我已经不在乎明天的结果是什么了，赢或者输，对我来说影响不了我的心情。筱羽，我忽然想通了，最好的防守不是进攻，而是撤离。爷爷一直想激发我身上的暴戾因子，我也差点随着他的想法走。但是我发觉我不应该这样，我应该试着找回我自己了。”</p>
“你打算和爷爷握手言和吗？”</p>
“谈不上言和，我只是完全退出这场游戏，不论爷爷怎么刺激我，我也不玩了。权利制衡留给喜欢权术游戏的人去玩吧，我没兴趣，所以不跟着浪费精力了。”</p>
“明海，你做得很好。爸爸知道你想通了，一定会很欣慰。”</p>
司明海凑到我身后，腼腆的说了句：“那你有觉得欣慰吗？”</p>
我抬头撇了他一眼，“还好，你要是没事的话，出去逛一圈吧，我还没画完，你不要打扰我了。”</p>
“你在画什么啊？”</p>
“佑凝公司的案子，上次你点评的那个。”</p>
“你不是已经交稿了吗？”</p>
“我现在有灵感了，想再画一幅，反正也没其他的事。”</p>
“不要画了，我们出门逛一下，我想去买菜。”</p>
“可是我现在还在画，画到一半你让我跟你出门干嘛？你自己去吧，我没时间。”</p>
司明海拿走我手里的画笔，他转了一下我坐着的转椅，让我面对他。</p>
“和我出去吧，以后可能没机会再回到这里，附近的小吃店有几家你爱吃的零食，我们去买一些回来。逛逛附近的小路，看看风景，记住这里的美好。”</p>
“你为什么这样说，搞得好像临终遗言，明海，缦熙酒吧在这里，我们为什么要走？等等，你不会想离开这里吧？”</p>
司明海点点头，“恩，我不想跟爷爷争，当然要离开他的地盘。缦熙酒吧我们回国再开一家小的，保持原有风格的酒吧。我想把美国的缦熙酒吧全部停掉，就像我们当初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来，离开什么也不留下。”</p>
“明海，你放的好快，我都来不及反应。我们只是说让你想一下，结果你做好决定了行动这么迅速。”</p>
“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喜欢拖拖拉拉的办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聪明，领悟力多强，一旦我想清楚的事，必然快刀斩乱麻，把它迅速解决掉。”</p>
司明海确实像他说的，绝不拖沓。我想我该收拾行李，办理手续，把一切打包好，等他说完成的时候，我们直接搭飞机离开，回到我们的故乡，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司家的印记就让它留在美国，不必追随回中国去了。</p>
清晨稀薄的雾气渐渐散去，太阳柔和的光线穿过云层，给汐卡酒店镶了层金边。我下了车，仰视二十多层的台阶，四周聚集了很多记者，三三两两身着黑色西装的精英人士缓步迈着台阶，走进汐卡酒店里。</p>
爷爷乘坐的加长豪华轿车停在广场上，好多记者蜂拥而至，司明理和几个保镖护着老爷子从贵宾通道进入酒店，司明海和我站得比较远，因为司明海鲜少露脸，媒体记者只是听说这次董事会选举将上演爷孙大战，所以翘首以盼等着捕捉最有卖点的反目照片，他们哪里知道一向低调的司明海已经退出了董事会。</p>
昨天司明海跟司明理彻谈两个多小时，送走司明理，司明海只跟我说他不参加董事会了，我们三天后回国。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问的。</p>
至于爷爷那边，司明理会协调好，总之司明海用司氏所有股份换取了人身自由。经过司明海差点夺权这一闹，我想爷爷应该不会再打这个倔强孙子的主意了。司明海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不是不会耍狠招，他阴起来比谁不狠？</p>
退出了，一切也该结束了。最后的告别还是要参加一下。司明海带着我进入汐卡酒店，我们待在会场后方的一个特别接待室。向阳的一面是大型落地窗，司明海站在窗前，双手习惯性插着口袋，他的脊背挺得笔直，面对外面入眼的繁华，他始终正面直视，似乎永远不会弯下他的脊梁，不会软弱的退缩。</p>
“放开一切的感觉真好，美国是个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地方，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我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一年多的时光，这样走了一圈，缦熙酒吧还是缦熙酒吧，我还是我，好像什么也没做，我曾经拥有这里的全部，虽然形式上只差一步。现在，我又回到了从前，对司氏汐卡没有话语权了。但是那种握在手心里的感觉还在，并不会消失。”</p>
“你证明了你自己呀，从前你只是讲说你要灭了司氏，可是从来没这么做。现在呢，你放了司氏一马，我想说你不是没得到，你不愿意要它而已。但凡你想要，就能得到全世界。”</p>
司明海仰起脸，闭着眼睛享受阳光的照耀，这一刻，他可以举重若轻，任取他想要的，豁然放掉他从不想拥有的。当不必假借任何工具就能达到内心的满足时，那就是毫无压力的幸福了吧。</p>
“我打扰你们一下，不介意吧？”弛佳灵抬手轻叩几下，娇俏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下巴瘦尖，这几日清瘦了不少。她很客气的说。“明海，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p>
司明海没料到弛佳灵会出现，这几天他一直在躲她。他已经要结束一切了，不想帮弛佳灵乞讨回弛晨定制，这不是他冷血，而是他觉得弛佳灵总需要经过一些事才能长大，他必然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但是他没权利阻止她成长。任何人都没资格这么彻底的干预另外一个人的人生。</p>
“佳灵，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想要回弛晨定制，我想你应该去找爷爷谈，或者去找施铭翰谈一谈，我没有办法帮到你，抱歉。”</p>
司明海不等弛佳灵纠缠，直接开门见山说道。</p>
弛佳灵刚刚好不容易堆起的微笑一瞬间垮掉，她有气无力的说：“明海，如果我求你呢？你也不愿意伸出援手吗？”</p>
“这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没立场帮你。佳灵，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已经签了转让股份的协议，我在司氏一只股也没有了，我不骗你，我把股份全部转让给明理哥了，我听说施铭翰已经购入弛晨定制了，不是吗？他才是弛晨定制的老板，而且弛晨定制跟司氏不属于连带从属关系，你要我怎么插手？”</p>
“你为什么不要司氏的股份了，明海，你是为了摆脱我才这么做的吗？”</p>
“我不在乎那些东西，股份或者权利，只要是司氏的东西，我可以一分不沾，我放弃司氏，你也是原因之一，我不想夹在你和爷爷之间，或者你和施铭翰之间，你跟任何人的矛盾，都应该有你自己来处理，佳灵，原谅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我想只有我什么也给不了你的时候，你才能真正了解，我不是你可以依靠的那个人。”</p>
“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这么多的困难吗？我们不是朋友吗？明海，你不可以丢下我，你说你会照顾我的，你说过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