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黄花直到戌时才回来，屋里也没点灯，见床上有个人影慢慢坐起来，两只手摇来摆去，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p>

她不慌不忙先把灯给亮了，才说道，"想吓唬谁呢，也不嫌闷着热。"</p>

杜小鱼一把揭开头上的被子，喘着气，"真没意思，姐也不配合下，"又问，"可是万太太告诉你的？"</p>

"师父这会儿肯定回房了，是青玉跟我说的。"杜黄花打了个呵欠，活动两下发酸的脖子，"是你跟师父说要留下的？"</p>

"哪儿呢，是万太太主动留我的，见你平常回不得家，让我们姐妹俩多说说话。"杜小鱼指指桌上，"这包子才热好的，你拿两个尝尝，可不要吃多了，积食。"</p>

"还叮嘱起我来了。"杜黄花轻声笑，但见烛光下，她明眸皓齿，煞是可爱，不由得暗叹，小时候总是躲在身后，晚上睡觉怕黑的丫头，终究是长大了，如今做事利落果决，即便她不在家中，但只要想到有这个妹妹在爹娘身边，心里总是安稳的。</p>

她低头咬了口包子，满嘴的香。</p>

"对了，今儿怎么没有见到容姐跟你的五师姐啊？"</p>

"去齐东县买布去了。"</p>

齐东县！杜小鱼哎呀一声，她一直想去那里的，可从没有机会，杜文渊那会儿还说帮她想办法呢，后来提也不提可见也忘掉了。那容姐倒是好命，到处可以跑，她用力打了下枕头，"哪回姐能去，一定记得带上我啊！"</p>

杜黄花道，"大师姐跟五师姐的娘都是师父以前的陪房，你当谁都可以信任？我不过是来学学刺绣的，师父岂会让我插手这些事。"</p>

原来那两人还是有背景的，杜小鱼心里痒痒，虽然万老爷也经常去齐东县，可怎么也不可能跟他冒然提这种要求，再说爹娘也不会同意，她计较一番道，"万太太还有陪房跟过来，原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呀。"</p>

"师父雍容大方，自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杜黄花又露出惯有的敬仰表情，"听说娘家在苏州也是有些名气的富商。"</p>

那怎么会嫁给万炳光的？苏州离他们飞仙县可是远得很，她心知这种私密事杜黄花也必定不会晓得也就没问，只等她吃完包子就拉着上床闲聊，探问容姐有没有欺负人，又是问学到些什么东西。</p>

姐妹俩很久没有这样说话，谈到深夜方才熄灯休息。</p>

第二日在万家用过早饭，辞别众人就回家去了。</p>

又隔五日，武馆终于修建完毕，知县果然差人送来个红褐色底贴金牌匾，上书"打虎英雄"四个大字，刚劲有力，端的气概万千。</p>

谁料林嵩竟把这牌匾挂在内堂，外边儿大门上赫然贴着张大红纸，"正气堂"三个墨字也不知是谁写的，反正毫无气势可言，让杜小鱼大跌眼镜，心道这人也是狂傲，县主都不放在眼里，果然非常人也。</p>

村民纷纷来道贺，鉴于他此前的打虎义举，不到半日就收成二十几个徒弟。除去这一方面，本朝也有武科举，倘若文不成，那么钻研武术也是另一条通往仕途的道路。</p>

人群熙熙攘攘的，络绎不绝上门，杜小鱼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人气，林嵩在恭贺声中答谢众人，也早就备下水酒，幸好前后院子都宽敞，足足摆了五十桌，差不多容下大半个村子里的人。</p>

接下来自然是好吃好喝，拼酒玩耍，一直闹腾到天黑人才散去。</p>

杜小鱼嫌太过吵闹早就回家了，而杜显夫妇帮忙收拾整理，到很晚才回来。</p>

赵氏还在絮絮叨叨埋怨杜显，"这余下的银子咱们总不能收着的，他不要，你明儿再去还，我们拿着心里也不安稳。"</p>

是说卖掉虎肉又建造武馆多下的银子，杜小鱼竖起耳朵听。</p>

"林大哥不要又能怎么办？"杜显忙辩解，"我好几次都塞给他了，可每回也不知怎么的又回到自己手里，林大哥看起来已经很生气，说咱们婆婆妈妈。"</p>

"那也不能要，我不管，你再给我送过去！"赵氏怒道。</p>

杜显知道林嵩肯定是不会收的，左右为难。</p>

杜小鱼这时插嘴道，"要不就别还了，娘你想想，林大叔就算现在有武馆可以住，可吃饭什么的也不方便，还是让他每日来咱们家吃吧。而且，他到底孤身一人的，二哥又是大弟子，娘分得那么清楚，可不是让林大叔觉得生分吗？他向来又觉得娘手艺好，以后都不好意思常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