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化中闻言却道:“我与你不同,我是一直支持熊经略的,只是不赞同他放弃广宁回守山海关的做法...不过如今你我却是同被冤枉熊家人银子,这事也只能用无耻来形容他们了。”</p>
“不就是想敲诈几万银子吗?过几日我叫家人带上银子来‘兑’!给了银子,魏阉还能拿我们怎么样,难道他当真敢杀了咱们?”</p>
周朝瑞家境富裕,他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认为此番魏阉借熊廷弼之事做文章不过是为了想得些银子,因此不大在乎说了句。</p>
他这话刚完,就见杨涟突然激动起来,一脸怒色的冲他吼道:“你真是书呆子!人家要你的银子是假,要你的命是真!你道魏阉费这么大周章派番子把咱们逮到京城来,只是为了敲些银子这么简单?若真是如此,那咱们可真要烧上高香喽!”</p>
“不至于吧?”</p>
周朝瑞“咯噔”一下:“就算我们真收了熊家人的银子,大不了免职退赃,如何也够不上杀头啊?!大洪你莫要吓我。”</p>
“吓你?”杨涟冷笑一声,懒得和周朝瑞废话,身子一缩,往墙角靠了靠。</p>
周朝瑞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始有些害怕起来,紧张的朝魏大中看去。</p>
见他看自己,魏大中无奈,也是苦笑一声:“大洪说得或许是真吧,你难道不知道我可是连棺材都运到京城来了,只待死后能用上。”顿了一顿,又十分不甘心的骂道:“说来这事数我最冤!甲子年朝审熊廷弼,大臣们几乎都赞成御旨姑待不死,唯有我坚持说杀无赦,如今事情却倒了过来,魏阉硬说我受贿,还是受熊蛮子的,真让人哭笑不得!混帐,混帐,这世间难道真没有黑白是非了吗!”</p>
顾大章想到什么,忙提醒他道:“大中,你可别忘了,大洪上疏你是头一个响应,天启二年你与周朝瑞参劾沈搉,附带敲打了魏忠贤和客氏,这仇早就结下了。还有你是纠弹魏广微的发起者,内外二魏公你都给得罪了,他们现在找个借口收拾你,又有何难?我算是看透了,咱们这回只怕真如大洪所言,魏阉是要咱们命了。”</p>
顾大章是个老刑部,他从刑部主事做起,一直做到刑部员外郎,尔后外放陕西按察副使,此次突然被捕,他私下猜测怕是与徐大化、杨维垣有关。</p>
当年徐大化袒护沈搉、魏忠贤,结果被王纪弹劾丢官,王纪又委托他来审理熊案,杨维垣借机发难,先是诬说他宽宥熊廷弼,接着又说他收了熊家一万贿银,他与杨曾多次争</p>
杨早已怀恨在心。那徐大化本身又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尔今二人都投了魏阉,这会岂有不点火煽风之理?恐怕这回自己在劫难逃了。</p>
知道必死,顾大章的心态便好得多,至少要比周朝瑞要好。他自嘲道:“想我一生都在治刑于他人,不想如今却是要被人加刑了,真是有趣,有趣。你们可知道,这东厂的大狱是那袁大海新建黑牢,一切类仿诏狱,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只要进了这里,便是声息遥闻与外界隔绝,如步入死地。镣、拶、夹、棍、杠,打得你只求速死。拶、夹虽疼痛,还可忍受;惟有“棍”最难挨!疼入心脾,每一下敲在骨上,叫人魂飞魄去。你们是没见过,我可是亲眼目睹过,但愿你我能挺过去吧。”</p>
“顾…顾大人,你千万不要吓我…”周朝瑞吓得脸色都变了,声音也开始结巴起来。</p>
顾大章瞄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惊恐,而是继续说道:“其实受些苦头倒是次的,受辱却是大的。这狱中有五不准,你们可知道?”</p>
“哪五不准?”袁化中抢先问了句。</p>
顾大章说道:“一是不许戴冠,二是膏药贴在伤处,三是裸露一足显示伤处,四是狱官高坐谩骂呵斥,五是犯人匍匐举手下跪。任这五条哪一条,都叫你我斯文扫地,不堪其辱也!”</p>
杨涟在边上听了后,默默点了点头,那大堂上的受辱让他不堪回首,幽幽说道:“如今内阁成了傀儡,变成了宫奴,刑案不送刑部,也不送诏狱,却送来这东厂大牢,东厂又不依大明律执法,只是遵旨行事,那圣旨又真假难辨,我辈怕是无生还之理了。不瞒你们说,直到如今,我尚未见过除东厂之外任何一人,所以,任凭咱们有天大冤屈,皇上那里怕都不会知晓。”</p>
话音刚落,却听一直没有动静的屋外却有人说了句:“几位既知没有生还之理,那还不如成全袁某一桩富贵。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p>
“袁大海,你个狗杀胚,魏忠贤的走狗,你不得好死!”魏大中认得那是袁大海的声音,怒不可遏的便骂了起来。</p>
袁化中亦是破口大骂道:“姓袁的,你双手沾我东林鲜血,这笔血债总有一天有人会跟你清算,今日,你纵使对我等下毒手,我等亦不会对你低声下气,天大富贵?我看你还是到那地府去享受吧!”</p>
杨涟胸口痛得厉害,不能大声叫骂,但也怒气冲冲的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有胆,便杀了我们,少在这里说些没用的,与你多说一句都嫌脏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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