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2 / 2)

替锦心整理好新换上那件鹅黄袄儿的褶皱衣领,绣巧捧着旧衣,道:“这瞧着就是茶渍了,实在是这身衣裳颜色与茶水相近,又兼出了大姑娘那事、姑娘您回来又折腾了一番,我竟给忘了。”

她又赶着将褥子上铺的薄薄床单换下——按锦心的习惯,外头的衣裳上了床,是定然要换的,这会正好赶着一处了。

锦心往南窗边的罗汉榻上坐去,她这屋子家具简单,一张床榻贴着西墙放,一张临着南窗的罗汉榻,屋中间当地是个小四仙桌,几个小墩子素日都塞在桌下。

素日用的东西,俱都收在箱笼斗柜里,衣裳在西南墙角的大箱笼,不大常用的用具银钱物件在西北角的大箱笼,贴着东边櫊扇是一方斗柜,里头塞着些针线吃食和零碎东西。

这屋子里家当就这些,绣楼屋后的罩房里还有一个属于锦心的小库,大头东西都在那里头呢。

一应衣衫钗环、金银摆设,按例府中供给、年节长辈赏赐,都由胡、卢二位嬷嬷掌管。

锦心这会发着呆,就是想着应该把大丫头提□□,将这二位奶娘的权接过。

卢妈妈还算忠心,但胡妈妈几次三番地私拿财物,如今锦心屋里大丫头有个缺,又想把她姑娘塞进来做事。

当年她舍不得女儿来伺候人,如今年岁大,在过三四年眼看要谋婚配了,倒向进来,议婚时有个体面,成亲时有两件衣衫钗环做嫁妆赏赐,倒是打得好算盘。

锦心年纪虽小,却不是好忽悠的,胡妈妈的算盘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门清!

想到这,锦心骄傲地昂起头——阿娘都说她是鬼灵精!那个胡妈妈,还想忽悠她,把女儿送进来,和绣巧打擂台,未来还要从她的箱笼里掏嫁妆钱?!真是长得不美想得美!

其实她打小和胡妈妈就不对头,是喂饭也嚎、穿衣也嚎,处处都是卢妈妈带着绣巧等人伺候。若不是念着这胡妈妈她男人先是太太陪房,又跟着文老爷在外行商奔波,徐姨娘早将胡妈妈打发回家了。

但有这一份体面、情分在,也只好养着这人。偏生胡妈妈还仗着这个处处与卢妈妈别苗头,又在屋里耍威风摆架子显体面,也就是锦心攒着大的,多数时候不与她计较。

不然她往徐姨娘那一哭,再将胡妈妈从她箱子里拿东西的事抖搂出来,徐姨娘也绝不会再留这人了。

见锦心盘腿坐着无聊,婄云想了想,还是哄着锦心道:“姑娘,您这几日要饮药,屋子里药气重,味道大得很,不如寻些干花香料来,配出香囊,挂在屋子里,一则去去药气,二则岂不清雅?”

莫名地,锦心一看到这人就觉得她很靠谱、值得信任,又觉得她很熟悉,就和姨娘一样,是最熟悉的人。

听她这样提议,琢磨一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也好。”

瞧她真有几分天真的模样,婄云忍不住眉开眼笑:这样稚嫩可爱的主子,真是见一次觉着新鲜一次。

锦心这边被哄得高高兴兴的,方府里,晕倒了的那位方夫人在大夫的妙手下悠悠醒来,见女儿方若玉守在榻前,立刻面色铁青,“孽障!”

方若玉素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面垂泪,一面有几分委屈不忿,抿着唇就要分辨:“女儿、女儿不过是不想父亲投错了——”

“你住口!”方夫人忙喝住她,先命人好生送了大夫出去,才怒瞪了方若玉一眼:“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还不知有些话是要关起房门来私密说的?真是、真是我带坏了你,当年和你爹去任上,我该把你留给你祖母的!瞧瞧你四妹妹,性子多么温柔和顺?你再看看你?!你这个孽障!”

她怒而捶床,将那坚硬的紫檀木垂得框框作响,嬷嬷侍女忙过来拦,一位老嬷嬷苦口婆心地劝方若玉:“姐儿就向太太服个软,您这次事情做得实在不像样咱们家的脸在这江南都丢尽了啊。老爷今儿个去巡视盐井,回来也得明儿个了,知道了不定怎么生气呢。”

“又不在京里,又不会跪祠堂,大不了打两下戒尺罢了!”方若玉梗着脖子:“太太您听我说,那秦王府局势和咱们想的不一样,秦王世子虽说是世子,可世子的位子却未必稳当,王妃家里卷入谋逆大案,失宠多年,赵次妃深得王爷宠爱,膝下二公子又素文采斐然素有贤名。世子已经是世子了,咱们家也不能给他什么助力,可若是二公子就不一样……”

“你给我住口!”方夫人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颤巍巍地指着方若玉:“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障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方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