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瑗和盛修颐从锦禄阁回去，路上盛修颐低声问她：“外父留我们吃饭，你好似很吃惊？”</p>

东瑗抬眼看他，心想这个人好细心。她理了理情绪，才委婉道：“我爹爹向来清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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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颐看着她，深邃眸子闪烁着莫名的光泽：“阿瑗，我爹爹也是平日里严谨的人，却是外冷内热，心中仍是疼爱儿女，只是不善于袒露言表。”</p>

他也看得出薛子明对东瑗的冷漠吧？所以才出言安慰她。</p>

每个人对父亲的感受都不相同。</p>

薛子明没有给过东瑗父亲的感觉，所以她无法想象他心中对她有爱。从小她就在丫鬟、婆子的照料下长大，每日给薛子明请安时，他都是冷漠甚至刻意的疏远，他并不是个外冷内热的父亲，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p>

这些话，东瑗不会对盛修颐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必拿自己的苦恼去打扰旁人？</p>

盛修颐的父亲盛文晖倘若真是个替他着想的慈父，就不会让他二十八岁还一事无成。</p>

可盛修颐不照样替他父亲在东瑗面前说好话？</p>

他能做到这样，东瑗也可以。比起盛文晖对盛修颐，薛子明只是对东瑗冷漠，没有阻碍她什么，她更加应该宽容。</p>

“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嘛……”东瑗接口笑道。</p>

可这句话，让两个人都心底一动。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他们的父亲……也许孩子太多了，感情分割开来，就淡了很多。再有时间和前程的冲突，所剩的还有多少呢？</p>

一路沉默着，便到了东瑗的拾翠馆。</p>

微风徐徐，翠竹摇曳满地绿荫，婆娑曼妙。</p>

触目的翠绿，为心际添了秾艳与清凉，感觉也舒服很多。</p>

东瑗指给盛修颐瞧：“这是我从前住的拾翠馆……”</p>

她才嫁出去，拾翠馆并没有动，落锁的院子静谧安详，高高院墙看不见里面的景致，唯有翠竹逶迤而出，掩映着磨砖对缝的院墙。在微风中，翠竹缱绻依偎，别样情深。</p>

透过墙头，也能看见二层小楼的雕花栏杆。</p>

盛修颐笑道：“跟咱们家的桢园的确很像。”</p>

再往前走，却看到了桃慵馆的院门开着，里面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还挺热闹。桃枝被翠叶遮掩，虬枝不见，枝头垂着水嫩的蜜桃。</p>

东瑗不由脚步放缓。</p>

怎么桃慵馆有人住？出了那样的事，她还以为桃慵馆会被拆掉，重新盖院落呢。</p>

正好有个穿着桃红色短衫的丫鬟出来。看到东瑗，她微微愣了愣，才笑着给东瑗行礼：“九姑爷、九姑奶奶万福。”</p>

是十一姑娘薛东姝身边的茜草。</p>

东瑗笑着问她：“十一小姐搬回来了？”</p>

茜草忙道是：“昨日才叫人重新打扫，十一小姐今日搬回来，想从这里进宫。九姑奶奶，您进去坐坐吗？”</p>

盛修颐在身边，东瑗摇头道：“祖父留了我们吃饭，都快过了时辰。我吃了饭再来看十一小姐，你先替我问候十一小姐。”</p>

茜草道是，又给他们请安。</p>

东瑗往前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桃慵馆。</p>

盛修颐问她：“怎么了？”</p>

东瑗回神，笑道：“没事。走吧，祖父还等着我们……”</p>

回眸之间，透过桃慵馆的绿树翠枝，东瑗想起了薛东婉那可爱单纯的脸。一场小小的风波，她便被湮没，从此与东瑗姊妹阴阳两相隔。</p>

人间的欢聚、离别，也许都是定数的吧？</p>

荣德阁里，老侯爷在等着他们回来。一见到盛修颐，薛老侯爷脸上就堆满了笑，亲切喊他天和。</p>

只是看到东瑗手上的伤，薛老侯爷神色瞬间有些犀利。老夫人大约把元昌帝又欺负东瑗的事，告诉了老侯爷。</p>

可是盛修颐在场，老侯爷什么也不好说。</p>

盛修颐也注意到老侯爷看东瑗手时神色的变化，他把东瑗解释给他和盛家人听的言辞，又跟老侯爷说了一遍：“……在长公主府打秋千，绳子没有打磨干净，划伤了手。”</p>

可心中仍觉得有些异样。</p>

东瑗不肯告诉他实情。</p>

老侯爷就肃穆对东瑗：“下次不可如此大意。”</p>

东瑗道是。</p>

吃了饭，老侯爷让盛修颐跟他去荣德阁的小书房，两人切磋棋艺。</p>

东瑗就跟老夫人说：“我去看看十一妹。祖母，她搬回了桃慵馆？”</p>

“是啊，她说想最后在桃慵馆住一夜，只当陪陪婉姐儿。”老夫人语气很伤感，“等七月你五姐嫁了，我想替婉姐儿做七天水陆道场，也不枉她投身在我们家一遭。”</p>

东瑗就想起了那个有些傻气、无什么心机，却总是跟她亲近的十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