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并没有在门源县陶头乡多呆。
门源县城离这里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行程,虽然说门源县的县委书记邱国胜,正在扔下手头的工作,往这里紧赶慢赶地跑着,但吴永成此时却没有一点心思,想和他见一面了。
本来在一进门、看见陶头乡农经站办公室内的那一幕的时候,吴永成是相当恼火的:老子煞费苦心地冒着风险,在桓毕地区提前搞这个“三讲”教育,就是为了第一步先把桓毕地区干部职工们的思想理顺,统一到展经济上来,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为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让你们收一收心,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抛在脑后,一心一意搞建设!
可你们现在倒好,居然敢在这个风头正劲的时候,光天化日之下,纠集十来个人,聚集在办公室就开始摸麻将了?!
但当他走到乡政府院中的时候,头脑也就慢慢冷静下来了:唉,自己也是这会儿到了这个位置了,如果还在自己前世当那个小乡镇的正科闲职的时候,想法就未必有这么激愤了。
乡镇干部嘛,到里也都是这个熊样工作紧的时候,忙得没日没夜的,有时候半个月都顾不上回一次家;闲了的时候,还不就是整天喝酒、打麻将吗?!自己前世的那些日子里,何曾不是这个样子呢?!
只是现在所处的角色不了,站地高度也就自然不一样了而已。
而且今天自出来并不是孤身一人的,除了秘书刘晓峰之外,还有地委效能办公室的两个年轻干事,要是不在这件事情严肃处理一下的话,恐怕自己搞起来的这个“三讲”教育活动,还只是敲了开场锣呢,就得谢幕了,那自己之前的一片苦心,不是都白白地浪费了吗?!
那么整个桓毕地区的群众们,又将如何在这件事情上,来看待自己?!省里的那几个大佬们(这还不包括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马上就会换另外一种目光,来从门缝里瞧自己了。
想这里,吴永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郁闷地暗忖:对不住了,乡镇的难兄难弟们,为了桓毕地区地大局,恐怕这次要得罪你们了!谁让你们在这个时候,闯到了我地眼皮子底下呢?!
在任何时候。为了改革大计。也总得一些人来做出牺牲地。这一次就让你们当个冤死鬼吧!
从古到今。可是有少地仁志士们。都为了改革而献身地。就让你“被”高尚一回吧!
“吴书记。里面地那些人地身份。都查清楚了。”
效能办公室地个年轻人。兴冲冲地跑到吴永成地面前汇报道:“打麻将地四个人。有三个是这个乡地副书记、副乡长。其中一个是乡里地民政助理员。
围观地那些人。除了有三个是乡政府外面摆摊、做小买卖地之外。其余地是陶头乡地工作人员。”
好嘛。自己玩不算。还把外面地闲人也勾引进来了。这个影响可就实在有得不怎么样了!自己前世乡镇工作地时候。是也曾经像他们一样荒唐过。可那也只是夜深人静地时候。关了乡政府大门。悄悄地聚集四个人、钻到厨房去玩地。可他们居然一点影响也不考虑。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吴永成冷冷地点了点头:“他们地姓名、职务,都记好了吗?!”
“记好了,有两个干部企图过关,说他们是村里来办事的,也被我们一一给查了出来。”
能跟着地委书记出来微服私访,又查到了这么一件严重违反机关作风纪律的事情,效能办公室的两个年轻人,哪能不格外卖力呢?!
这可是给地委的领导,留下一个深刻印象的最佳时机啊!更何况,他们这次出来,还是跟着地委最强势的年轻一把手呢!
“好,那我们就走吧,回地委。”吴永成淡淡地对刘晓峰说了一声,连在一旁搓手蹑脚的崔红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径自向院中停着的车子走去司机小李是个机灵人,当他看到陶头乡的车子赶回来的时候,就识趣地车子开进了大院(给这位年轻的地委领导开了近一个月的专车,他把吴永成的习性,也摸了个不离十。)
几个乡镇副科级干部,自有门源县的人来处理,他这个地委书记要是现场雷霆大、吆三喝四的话,那反倒降了他的身份了。
“吴、吴书记、吴书记,我们的邱书记马上就过来的,您是不是再等一会儿?!”崔红见吴永成扭身就走,知道要是让他就这么走了的话,自己的大老板邱国胜赶到这里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头上这顶乡镇书记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那也是很悬的啊!
于是他就只好壮着胆子,急赶几步,向前出言挽留吴永成。
“我不等他了。你告诉你们的邱书记,要是他有什么话对我说,可以让他到二十四日地委汇上去讲的。”
吴永成原来对门源县抱有的一点好感,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实在的,到了桓毕地区一个多月了,吴永成由于忙着搞全区人事制度改革、和王素珍案件的协调,连自己下面管辖的着十五个县市,都没有转遍,这也算是一种不尽职吧!
十几个县市的主要领导,吴永成也只能在地委召开会议的时候,专门抽点时间、来单个地谈一谈话了。
不过,吴永成对各县市的基本情况,倒是了解得比较多一点。
从各种经济报表上看,吴永成现:门源县的经济展,在近几年来,一直处于桓毕地区的前列,这也让吴永成对那里地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心中产生了一种好感,为此他还专门把门源县的县委书记邱国胜、县长孟凡明,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进行了一番亲切的交谈。
虽然在谈话中,吴永成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两位门源县的主要领导,从经济展思路上来说的话,也像桓毕地区大多数干部一样,没有能够摆脱固有的一些束缚,思维还不够大胆。
但自己心里同时也为他们暗自辩解:毕竟是没有能走出外面的展,如果能采取一种干部交流的措施,通过一定地组织程序,把他们放到南方达地方挂职一段时间地话,他们的思想也一定会有一个大跨度的飞跃当然,这也是自己在稳定了桓毕地区大局之后,才会采取的措施了。
可是,今天自己兴冲冲地感到门源县来,却被迎头泼了这么一盆冷水,浇得他心中刚刚冒起来的那一丝火苗,马上就熄灭了。
此时,早晨兰关新在电话中地那些风言,再次又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使得吴永成地心中更加。
于是乎,陶头乡的党委书记崔红、和随后赶出来的乡长刘维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吴永成几个人坐上两辆车子,顺着来路绝尘而去。
“,这下子娄子可捅大了!不知道邱老板一会儿赶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咱们呢!”
崔红此时中午喝了的那一点酒,马上就被吓没了,他懊恼地一摊手,对着自己地搭档刘维民说道。
刘维民也是一脸的灰青,苦笑着说道:“那还能咋?!这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让人家吴书记给亲自抓了个现行,他们几个人地名字、职务什么的,也都在人家效能办公室地人手里,我进去之后,怎么乞告也不管用那两个小后生干部正眼都不看我一下的。
唉,该死地球朝,谁让他们自己闹成这个样子呢?!到了这会儿,怕是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崔红却想得更多,他气急坏地冲地下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我呸,要是他们既个,能把这场塌天的祸事能顶过去的话,那我也就怎么担心了,我是怕光他们几个吃‘家伙’(受处分)还不算,咱们两个怕也要跟着吃排骨呢!
你想一想,这老大知道了,他也被闹得灰头土脸的,还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咱俩吗?!地区和咱县里领导的那种关系,你又不是不清楚呢?!”
这下子原本心中无事刘维民也着了急了:“那、那,那崔书记,咱们该怎么办呢?!”
“唉,么办,能怎么办?!凉拌吧!这就看咱们几个人的造化了。
全区这会儿,正热火朝天地搞什么‘三讲’教育,这可是正二八经整顿咱们这一伙党政干部呢,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情,那能怎么办呢?!”
……
“刘秘书嘛,我是邱国胜啊!你的车子现在到了那里了?我的车子在后面往前赶呢!”
此时,门源县县委书记邱国胜从陶头乡扑了一个空之后,也顾不上收那几个惹了祸的乡镇干部,坐上车向吴永成他们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
可现在时间已经间隔了一多小时,他的这辆桑塔纳虽然说是刚刚接回来不久的新车,但要追上吴永成乘奥迪车,那还真叫望尘莫及!
因此,他只得硬着头皮,拿出手机给吴永成的秘书刘晓峰打电话。
刘晓峰过头请示后排座上正闭目养神的吴永成:“吴书记,是门源县的邱书记,您看……”
吴永成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你告诉邱国胜同志,他要是有什么解释的话,可以到二十四日全区三讲教育汇报会上去说的。”
刘晓峰依言转告了邱国胜。
这个时候,邱国胜也知道,陶头乡的那几个不争气的家伙,已经把这位年轻的地委书记给惹怒了,而去,这口气也顺便地迁怒于自己的头上了。
唉,这陶头乡的崔红是这么一回事呢?!我早就三番五次地告诫过他:陶头乡是咱们门源县的北大门,但凡有地区、省委地人下来检查工作,总会不经意地进去看一看的,今天怎么会生这样的事情呢?!真是太辜负了我的信任了!
邱国胜脸上愁云密布:这下子可糟了,要是再让这位上任的地委书记,以为我们门源县对他搞的这个三讲教育不重视,那我在这一任地委领导的心中,又没有一点地位了。
现在桓毕地区可是空缺两、三个地级领导的位子呢,我前一段时间跑前跑后的,千万别以为今天的这件事情,闹得前功尽弃了啊!
对了,二十四日是“三讲”教育实施方案中规定地半月一小结地时间,他让我有话到那天的会议上这是不是给我一个机会,要我先拿出对那几个人的处理意见呢?!
对,先把那几个惹祸精臭骂一顿再说,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县纪检委接手收他们,总得给这位强势的地委书记一个台阶下不是?!
算一算,他邱国胜在门源县县长、县委书记地位置上,已经待了整整八个年头了,就是八年抗战也应该结束了,可从县处级跨越到副地市级的那个位置,怎么就那么难呢?!
本来在刘茂之那年上行署副专员地时候,他邱国胜就认为自己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可不知怎么一回事,那句有关门源县干部的诅咒,又一次地落到了他的头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呆在了这个位置上。
过了年邱国胜也就是五十岁的年纪了,能否在这次地机会中抓住这个机遇,可以说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而吴永成地上任,也使本来心死的邱国胜,又看到了一线希望,你说这个机会,他能不全力一搏吗?!
这可是最后地一班末班车了!
想到这里,邱国胜皱着眉头,对司机说了声:“掉头,头乡。”
“麻将好玩,我也打,可有党纪制约着,不能赌钱。家里人小玩玩,一块钱、两块钱的输赢,谁管得着你?哪像你们‘猴子吃大蒜麻了爪了’,这大白天地,工作时间也摸起来了。
你们想摸的话,那我也拦不住你们,谁让你们几个狗血喷了头打麻将的瘾太大,赌钱的胆也太大呢!
可你们不该的是,居然敢在光天化日的乡政府农经站打牌,还连门都不锁!!哼,这下子好了吧,被下乡来检查工作的地委吴书记给撞见了,你们自己说,现在那该怎么办呢?!”
当邱国胜的车子驰进陶头乡政府大院的时候,崔红正站在当院,唾沫飞溅地指着面前那几个垂头丧气的家伙大雷霆呢:“不说别的,光看看你们桌子上那几千块钱的赌资,就凭这一点,闹不好公安局也要罚你们款,要抓你们去蹲几天!”
正在一旁的刘维民,见县委书记邱国胜的车子去而复返,马上悄悄地扯了扯正骂得起劲的崔红,示意他看自己的身后。
崔红才止住满腔的怒气,往后看了看,急忙带着刘维民迎了过去:“邱书记、邱书记,是不是没有见到吴书记啊?!”
邱国胜的脸上黑沉沉的,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到你的办公室去。”
完,就自顾自地向二楼走去,对在当院中垂头丧气地站着的那几个倒霉鬼,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崔红和刘维民知道这下子捅出大乱子来了,也顾不上再训斥那几个干部了,灰溜溜地跟在邱国胜的后面,等着即将到来的一顿臭训……
……
吴永成他们几个人在离开门源县境内之后,在中途的时候,随便找了一个小饭店,吃了点东西,就奔向了返回桓毕地委所在地的路上。
饭店吃饭的过程中,吴永成心中的那一团怒气,已陶头乡的时候那样子了,最起码还笑着和那两个效能办公室的小年轻啦呱了几句,比如问了问他们各自的姓名,什么时候参加的工作,是那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又在那个单位之类的。
从谈话中,吴永成得知: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马啸红,是从地区纪检委临时抽调出来的,从g省大学中文系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已经四年多了;而另一位年轻人,是地委政研室抽调出来的,毕业于g省农业大学,名叫李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