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安安静静的农家小院，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牙祭，竟然顿时变得热闹甚至喧嚣起来，将秋日里的肃杀与萧瑟一扫而光。

却说潘守仁领了潘爱莲去看郎中回来，从婆娘胡氏口中得知潘守义送来五十文钱，思前想后，还是决心把钱还了，虽然家里并不宽裕，毕竟是自家亲兄弟，这么着实见外了。

揣了钱袋子，沿着胡同，来到潘守义门楼前，还没进去，就听到院中传来的欢声笑语，潘守仁只觉得心忽的被什么扎到，刺痛了一下。

“我家闺女脸差点毁了，你们有说有笑，还准备打牙祭，啥事恁开心？！”潘守仁越想越不是味儿，长叹了一声，作势转身要离开。

说来也巧，潘守义看到门口有人影闪过，出来一看究竟，不曾想看到了潘守仁，连忙招呼道：“大哥，来了咋不进来？”

见到潘守仁来家，冯氏立即警觉起来，一声不吭，立在一旁看着他，这个往日里的亲大哥、老好人，生怕他一张口说要赔更多钱。

“大哥，爱莲的脸，郎中咋说？”潘守义去堂屋搬了凳子出来，让他坐下，自个儿则是蹲着，搓着手，看着他问道。

“不就那样，好是好不了了，说是幸亏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以后会长成啥样，走一步看一步吧。”潘守仁应道。

潘金莲站在一旁，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不开口又觉得不懂事，索性进灶屋倒了两碗茶出来，分别送到两人手上。

又是一阵沉默。

“这钱，你们留着吧，家里娃子多，以后花钱的时候多着哩。爱莲的脸，没花多钱，别太往心里去。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怪金莲，爱莲她都给我说了。”

潘守仁回头看看低头不语的潘金莲，又看看其他几个娃子，眼光扫过冯氏，最后又望向潘守义，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递了过去。

“大哥，你这是做啥，是不是嫌少，要是不够，我就是砸锅卖铁，去借，也能再凑点。”潘守义即刻推却，一脸严肃庄重，不管他怎么塞，都坚决不接。

“老二，你听你说的啥话，咱俩一个娘的亲兄弟，你哪能说出这种话来？”潘守仁手握钱袋，站定，也紧皱着眉头，无奈说道。

潘守义说道：“大哥，这钱，你收也得手，不收也得收！爱莲的脸弄成那样，我这心里不是滋味，治病抓药以后花钱的地方不少，既然是亲兄弟，你就别推了，不然兄弟我心里不是滋味。”

“哎！”

潘守仁重新一屁股坐下，连续长叹了几声，张口道，“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哥我要是不拿，反倒不是了。不过大哥也把话放这了，咱一家子谁都不想出这事儿，可出了就是出了，你这钱也拿了，就别操心了。”

两兄弟东一句西一句，闲聊一阵儿，最后似乎都释然了，眉头展开了，语气放松了，笑容也都挂上眼角、嘴角和眉梢。

“你不知道，六儿开始挣钱了，方才给了我足足五十文钱，其他几个娃子也都挣了几个子儿，赶明儿个就是中秋了，趁着这个空档，准备先打个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