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会让人发还。”朱婉婷头也不回,用望远镜看着宋军先头部队约数百人,已杀到关城百步之外。不过这队宋军表现颇为奇怪,他们就一直停在那里,似有所待。</p>
叶蝶儿有些迷惑:“宋军在干嘛,也不整队,也不见准备攻城器具,就那么杵在那里,奇怪……”</p>
朱婉婷冷然道:“让他们杵吧,等我们的援兵来了……”</p>
话没说完,突然隐隐听到一阵女兵的尖叫。</p>
朱婉婷心没由来一紧:“哪里传来的声音?”</p>
“是听筒里发出的。”有女兵叫道。</p>
叶蝶儿飞快跑到那根巨型传声筒听口处,耳朵刚贴上去,脸色就变了:“是底层的女兵!”</p>
朱婉婷也急忙将耳朵贴上去,听筒里隐隐传来女兵尖叫、怒骂、哭泣,还伴有枪声与一阵阵男子的狂笑声。</p>
“许老三!”朱婉婷仿佛明白了什么,悔得连嘴唇都咬破了。有殷红血液渗出。</p>
“快,姊妹们抄枪去杀内奸。”叶蝶儿一声令下,女兵们出离愤怒,纷纷欲冲下楼梯。</p>
“等一等!”朱婉婷出声喝止,即使在如此愤恨之下,也没失去理智,“内奸要除,外敌也要防,留下七人守卫,余其姊妹。跟我来。”</p>
朱婉婷第一个冲下楼梯——然后。就看到二楼楼梯口处,一群男兵蜂拥而上,为首者,正是许老三。</p>
此时的许老三。眼角高高吊起。面目狰狞。好似红眼的疯牛,手中的大刀,还在滴着血。抬头一见朱婉婷。大刀一指:“她就是女兵营的指挥使!”</p>
朱婉婷手一抬,鹰嘴铳倏指。</p>
许老三一直非常小心,一见朱婉婷的动作,慌忙躲避。</p>
砰!</p>
男兵中发出一声惨叫,一人仰面摔倒。</p>
就在这时,一个一脸横肉,满面虬须的军将,突然将一把缴获的火枪对准朱婉婷——砰!烟火飞溅,朱婉婷脸色倏白,捂住小腹踉跄后仰,若非身后叶蝶儿扶住,必定摔倒。</p>
“退……退回楼上……”朱婉婷哆嗦着下令。</p>
叶蝶儿与一众女兵仓皇扶着朱婉婷退回三楼,嘭地一声,将厚重的楼层隔板盖下,顶上门栓,隔绝了二楼的一片混乱与零星枪声。</p>
“指挥使……”叶蝶儿看着脸色灰白、唇无血色、汗珠滚滚而下朱婉婷,泪眼模糊,泣不成声。</p>
朱婉婷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吸了好一阵子气,才勉强一笑:“原来,被火枪打中,真的很痛……”</p>
一众女兵无不呜咽。</p>
砰砰砰!</p>
三楼也不平静,留守女兵也从射击孔开枪了——显然,宋军听到动静,也配合着发动了进攻。</p>
关城外呼喝声如山呼海啸,关城内尖叫狂笑在空旷的碉堡内回响。</p>
奈何关,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信哉斯言。</p>
嘭嘭嘭!又是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震响,不是火枪声,而是隔板被重重撞击之声。</p>
“跟这帮禽兽拼了!”有女兵愤然提枪欲冲。</p>
朱婉婷不断摇头,额角汗水越来越多,大滴大滴滚落。她死死揪住叶蝶儿衣袂,拼尽气力,喘息道:“不成……宋军缴获了火枪……又有叛军教会使用……楼下的姊妹多半遭到不幸,咱们……拼不过……”</p>
“咱们的生兵就要到了……”</p>
“蝶儿……听我说……在这里硬撑,只有死路一条……带着剩余的姊妹,从哨楼放绳索下去,撤到防御墙处……在那里建立第二道防线……一定要坚持到生兵到来……”</p>
女兵们几乎一齐喊出声:“指挥使,我们一起走!”</p>
朱婉婷凄然一笑,剧痛却只让她脸肌微微抽动一下,完全做不出笑的表情,只显得诡异难看。</p>
“我不成了……背着我,只会延误撤退速度……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时速……”朱婉婷艰难地将手中编号为“零零一”的鹰嘴铳递给叶蝶儿,“这是他送给我的,替交还给他……来世有缘,请君再赠……”</p>
叶蝶儿泪眼模糊地接过,忽觉囊中一轻,似少了一物,再看朱婉婷正缩回攥紧的手。叶蝶儿神情一震,按了按囊袋,脸色大变:“指挥使……婉婷姊,你……”</p>
朱婉婷神色平静:“你也不希望我受辱而死……是不是……”</p>
叶蝶儿失声恸哭,泪如雨下。</p>
幸存的二十四名女兵,一齐跪下向朱婉婷叩首,哭得一塌糊涂。在朱婉婷艰难地一再催促下,一步三回首,退到哨楼。以绳索栓住铜钟,然后一个个缒绳而下,向五十步外的内城防御墙撤退。</p>
嘭嘭嘭的砸门声越来越紧,震动远远超过先前,看来,敌军是找到撞门的工具了。</p>
朱婉婷握着手里的物事,脸色泛起一抹奇特的红晕,伤口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许多,心绪从未有过如此平静,一双清冷的眸子,就那样冷冷地盯着不断震跳的隔板。</p>
嘭、嘭、嘭——咔嚓!</p>
隔板终于被撞裂,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士蜂拥而现……(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