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
“主公!”
“梆梆”两声轻响后,房门外响起张辽的声音,但显然比往日低沉了些,像是担心惊吓了董虎怀里的娃娃。
“进来。”
董虎开口,房门响动,挡住寒风的厚实布帘晃动了下,张辽这才走入房内,先是与董虎、床上躺着的苦娃抱拳见了礼后,这才拿着封信件送上。
“是美稷匈奴送来的消息。”
董虎对美稷匈奴有些不怎么在意,对于他来说,只要上郡右部匈奴没有臣服美稷单于庭,匈奴人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苦娃刚生下孩子,身体还有些虚弱,董虎走到床前,一手将受了些罪的女人搀扶坐起,又低头亲吻了下几乎与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儿子,这才将儿子送到苦娃怀里。
将儿子还给他娘后,董虎拿着信件走到不远处的书桌,尚未坐下呢,人就是不由一阵呆愣。
“於夫罗失手杀了高公公?”
张辽听到这话语也不由一愣,随即又不屑冷哼。
“宦官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更好!”
董虎将信件放下后,皱眉看向有些不满气愤的张辽,又不置可否笑了笑。
“万事有利弊,不是说贪婪的宦官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也不是说清正廉明的仁德名士就应该充斥朝堂之上。”
张辽不由一愣,年长了一岁的张辽也只是十六七的半大小子,没有太多人生经历,他只能凭借着本能以及他人言语判断事情的好坏。
董虎对张辽很是喜爱,见他疑惑不解,笑道:“在颍川郡时,咱曾与小庞统说过官吏没有好坏之别,说过‘官吏的眼里只有利弊’话语。”
董虎皱眉了下,说道:“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翻看大汉朝的曾经过往,可以很清晰看到权利争斗的残酷性。”
“太祖刘邦立国,杀了多少开国功勋?之后吕后当朝,又杀了多少刘姓之人?再之后就是吕氏一门惨遭屠戮……”
“杀功勋,杀后戚,杀权贵……”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的权势威胁到了皇权!”
董虎看着若有所思的张辽,笑道:“权利需要制约,大将军梁冀毒杀质帝,何人制约了梁冀?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执刃冲击帝宫,何人制约了他们?”
“没人!”
“朝廷文武无人制约他们,正因为本该有人制约他们的却无人制约,或是说……制约他们的人失声了,失去了本应该有的作用,以至于让皇帝暴露在危险之下,让皇帝整日胆战心惊,不知道还能否看到第二日太阳。”
“文远。”
“若你是皇帝,下面大臣满口忠义,在危险来到时却闭嘴不言,在你最恐慌、害怕、无助时,一群宦官突然拿着刀剑拼死挡在身前……”
“换位思考一下,你会将宦官当成可以信任的心腹吗?你会让他们来充当原本已经失声了的权利制衡一部分吗?”
董虎看向低头了的张辽,微欠身子,拍了下他肩膀,又坐回椅凳,低头翻看信件……
“相比些许钱财,权利制衡更为重要,为什么呢?若有权利制衡,王莽就没办法篡汉,也不会引发天下战乱,不会制造出无数人流离失所、不会制造无数尸山骸骨,大将军梁冀也不会毒杀质帝……”
“在皇帝眼里,权利制衡可以稳定朝廷秩序,可以打压威胁到皇帝的权臣,相比宦官贪的那些钱财,江山社稷更为重要。”
“帝国可以平稳的两大条件,权利,金钱,若文远你担任大司农,你可能就知道大汉朝为什么卖官,因为大汉朝没钱了!不是真的没钱,而是钱财都落到了各大世家豪门手里。”
“当然了,咱说这些,不是说宦官贪婪无度就是对的,宦官同样也需要权利约束,咱说这些只是告诉你,任何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存在即合理,宦官掌权肯定有掌权的道理,并不能因为一些弊端而全盘否定,需捋清楚里面的利弊,当然了,每个人的利弊是不同的,皇帝的利弊是江山社稷,大臣的利弊可能是天下黎民百姓,也可能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身为上位者要思虑清楚。”
为了避免匈奴人的突然发难,董虎从河套三郡匈奴人中选一些人作为探子,让他们时时关注美稷匈奴人的动静,只是他没想到会送来高望身死的消息……
张辽一时半会很难消化掉董虎话语,有些还需要在日后人生经历中自己去感悟,见董虎摇头,有些好奇。
“主公,高公身死,肯定是因为一些原因,很大的可能与咱们有关,是不是多让人盯着他们?”
董虎眉头微皱,正如张辽所说,高望是董部义从大长使,是董部义从的人,高望前去美稷单于庭,不仅代表着朝廷,同时也代表着董部义从,是两军使者,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杀了董部义从“总参”是善意?
宦官贪婪,把大汉朝弄得乱七八糟、民不聊生,那也只是大汉朝自身,难倒不应该是宦官越坏、越弄残了大汉朝,对匈奴一族越是有利吗?匈奴人啥时候成了大汉朝的忠臣、奴仆了?
信件上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羌渠的儿子於夫罗失手杀了高望,一件是皇甫嵩征募了五千匈奴义从胡。
单从一件事情或许看不出来什么,可若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两个朝廷遣派的使臣,一内一外,一个不会武艺的宦官身死,一个本应该节制、打压匈奴人的武将却获得了五千匈奴义从。
匈奴中郎将无论多么与匈奴人亲善,本质上都是对立的双方,若无重大利益,匈奴人是绝对不可能让皇甫嵩领五千匈奴义从的,尤其是在熹平六年那场大败后,更不可能轻易让皇甫嵩征募五千匈奴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