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苦笑叹息,起身钻出马车,抬头看向大将军府门外的数辆马车,拍了拍一脸疑惑的许褚。
“所有人都不满意你的时候,就只能远走避祸,就如……就如那临洮虎娃。”
许褚一脸的不解,他知道曹家老爷子发话了,让自家主公不要在济南国胡来,可那又如何,也不至于弃官为农吧?
想了好一会,许褚还是没想明白……
“主公,那虎娃说了许多混账话语,就是许褚这么混账,那也知道‘上中下’什么的不能说,可主公什么话也没说啊?”
“呵呵……”
曹操不由轻笑摇头。
“你怎知那虎娃不是故意为之?不是为了避祸而故意说了那番混账话语?”
“这个么……不管了!主公去哪里,许褚就跟着去哪里!”
脑袋都快挠秃了,许褚也没能想明白,难道那并州有金娃娃?
曹操对许褚的回答极为满意,重重拍打他肩膀两下后,大步走入大将军府。
心下有了决定,在他当场提出归乡务农后,何进、袁绍等人大惊失色,全都开口劝解,但曹操像是对天下极为失望,铁了心要归隐乡野,仅片刻后就离开了大将军府。回家后,再次与父亲曹嵩提及归乡……
曹嵩没想到儿子会突然有归乡务农心思,他是不想让儿子太过得罪内廷宦官,但也不希望儿子真的归隐,继续做个谁都不得罪的议郎也不是不可以。
一通劝解,曹操却一言不发,直至父子两人对坐沉默不语……
“孩儿若还担任济南国相,内廷肯定不满孩儿,孩儿若不低头,他们就会将不满矛头对准父亲,然……父亲也知孩儿的性子,想让孩儿低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孩儿也只能离开济南国。”
曹嵩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暗自轻叹,曹家本就是内廷宦官一脉,若非如此,内廷早就对曹操下狠手了。
不下狠手,那是因为曹操是宦官们的子孙一脉,张让、赵忠若是对同门前辈曹腾的子孙下狠手,他们若死后,其他宦官同样也能对他们的子孙下狠手,诸如针对张让的儿子太医令张奉,正因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内廷宦官虽对曹操这个“小叛徒”作为不满,但也没有下死手。
可若曹操一直这么“梗”下去,不分青红皂白把内廷所有宦官全都得罪了个遍,那就不同了,也因这个原因,曹嵩不得不打压、训斥儿子,让曹操少在济南国得罪人。
有些话语不需要说的太过通透,父子两人都极为清楚因果,要么曹操辞去济南国相,要么内廷宦官对整个曹氏下黑手,两条路摆在面前,结果自不用多说。
曹操一脸的平静,低眉看着对坐中间的香炉,双目中略有些涣散,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
“孩儿没办法继续做济南国相,前往他地任一太守、刺史也是一般无二的结果,孩儿秉性如此。”
“若如父亲所言,孩儿继续担任议郎,父亲觉得……陛下还能否听得进去忠良之言?”
“我朝大吏,三公之要职不以品德而论忠良奸恶,不以清廉任事而论高低之能,却以商贾所出钱粮多寡而论,父亲真以为陛下听得进去忠良劝谏之言?”
曹操面无表情抬头,看向头发霜白却一丝不苟的曹嵩。
“父亲。”
“陛下听不进去忠良劝谏,孩儿留在朝堂,孩儿担任议郎于国又有何益?”
话语说罢,曹操又低眉不语,曹嵩张嘴数次,最后也只能无奈苦笑。
“唉……”
大司农曹嵩主管天下钱粮,自是知道府库里有多少钱粮,可这些钱粮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天下,心下自是知道根结是什么,对内廷宦官的胡作非为也没法子阻止。
宦官不贪,皇帝不四处扒拉钱财,国库里没钱,皇帝刘宏问他曹嵩要钱,他去哪弄钱去?
现有的税赋是没法子支撑朝廷的用度的,不是大汉朝没有钱财,而是大汉朝的分封制度,而是大汉朝几百年豢养的无数世家豪门,这个食邑一万,那个食邑八千、三千,仅冀县一处就有诸侯国(县)百十,这还是刘姓宗室诸侯,非刘姓的世家豪门呢?究竟又有多少?
没人知道,但曹嵩知道一件事,国库没钱,正常税收是没办法供应朝廷用度的。
扒拉他人钱财是极为得罪人的事情,外廷文武厌恶内廷宦官,不可否认是有些清正廉明大臣纯粹是因为宦官的贪而不满,但更多的是内廷动了他们的奶酪。
没了宦官,没了贪,国库没钱却是事实,这里需要钱,那里需要,钱从哪里弄?凉州造反羌人杀向美阳,要挖开帝陵,为什么?不还是没钱?还不是历代帝陵中的陪嫁金银铜器?
董卓挖帝陵,挖王公大臣坟墓,曹操难道就没整个“摸金校尉”一职?
国库里没有足够用度的钱财,绕了八百圈,还是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对现有的纳税百姓加税,一个是触动世家豪门的奶酪,现有的大汉朝只有这两个途径。
对现有纳税的百姓加税,不被穷的叮当响的百姓咒骂?不被清正廉洁的爱民好官咒骂?
触动世家豪门的奶酪,执掌天下话语权的世家豪门不恼怒大骂祸国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