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1 / 2)

 李卫东现在是蒋光头的左膀右臂,军事上的接班人。可就在他将要冲到仕途的顶峰时,他突然发现面前横起了一座高山,几经冲越都没能成功。这人就是何应钦。按说,何应钦是军界元老,当年又是黄埔的总教官,李卫东适可而止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李卫东偏不服输,在理想面前,他要扫清所以的绊脚石。</p>

西安事变,何应钦“*宫”不成,引起蒋光头嫉恨。蒋光头一度曾想以李卫东接何应钦的班,无奈李卫东还是嫩些。到头来,李卫东的梦想化为泡影,何应钦还是军内第二号人物。从这以后,他变得更爱出风头了,尤其爱与何应钦较着劲儿干。这引起了国民D内一些人,尤其聚集在何应钦羽翼下的那伙人的嫉恨。但他全然不顾,依然我行我素,兼职也越来越多。</p>

他在等待时机。</p>

督理武汉后,他又兼任了军委会政治部长。为了捞取政治资本,也显示他的不同凡响,武汉的抗日宣传重新充满生机。各种舆论多有利于李卫东。</p>

声名鹊起,他开始向何应钦发难了。</p>

徐州会战战败,他明知蒋光头并不清白。可战前,蒋光头曾当面允诺李宗仁,决不插手第五战区军务。李卫东抓住这一点,把一桶桶脏水泼向负有指挥之责的何应钦,既拍了蒋光头,又打击了这个老对手。</p>

何应钦望着面带微笑的李卫东,羞忿、气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实上,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今天李卫东一开口,他就觉得是蒋光头在背后动了手脚。起来辩驳吧,驳来驳去肯定又得驳到委员长身上,他不敢如此。自196年“西安事变”,他在南京的那场“*宫”把戏失败后,“没有我蒋中正就没有他何应钦”,蒋光头挂在嘴边的这句鉴语时常回荡在他的耳边。从那以后,他乖多了,处处仰鼻而息,不敢造次。眼下吃了哑巴亏,何应钦更是认定这一定是蒋光头的主意。</p>

与何应钦相反,蒋光头对这场节外生枝却颇感惬意。</p>

“卫东到底聪明伶俐,胜人一筹,没枉我一番栽培。”蒋光头心里赞道。</p>

这一阵子,蒋光头心里一直背着个包袱。台儿庄战后,他一时犹豫,阻止了前线部队的乘胜追击。过后也觉失当,又把重兵调向徐州,但这时战机已逝,调入大军等于往日本人口中喂食。战略上频频失误,已引起军委会和前线将领私下里一些非议,可这时他没勇气把这责任揽过来。为此,他一直深感不安。</p>

今天李卫东当着众将的面把矛头转向了何应钦,顿时使他轻松了不少。见时机有利,他息事宁人地开了口,“诸位将军,徐州会战虽然失利,但较之去岁淞沪、南京之战,进步斐然。台儿庄一役,赖诸将指挥有方,将士用命,获空前之大捷。我D国.军威远播四方,倾倒中外。当然,我们指挥上尚仍嫌不足,需进一步检讨,加以改进。当此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诸位将军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精诚团结,共赴国难。这个,这个,参谋部工作还是出色的嘛。他们工作勤勉,乃有目共睹。至于一些技术性问题,下去还可以进一步研究。”</p>

说着,他转向何应钦:“敬之,徐州会战之检讨还要更进一步。另**谋部可考虑印出专册,下发各军、师,以供借鉴。”</p>

何应钦听着,心中更加苦涩。</p>

台上,蒋光头又开始夸起政治部的工作来。李宗仁这时已没心思再听下去。今天一入会场,就有人私下告诉他:“德公,今天是戏中有戏,你留心看吧。”</p>

当李卫东锋芒毕露地对何应钦大加讨伐,当蒋光头强压喜悦对身边众人的这种自相攻击、内讧又是指责,又是安抚时,他便把这幕戏的前前后后看了个透。</p>

他仍是面露微笑,但感情的复杂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清楚。对何应钦,他并无半点同情。一个手握军事大权的人,与日本人不干不净,仰他人鼻息而活,什么时候想过前线官兵的死活。代人受过那是活该。对统帅部内部这些勾心斗角的恶心事,他更懒得过问。他只是为前线官兵,尤其那些已在硝烟中化作腐土的忠魂感到悲哀。要是他们看到最高长官部里发生的这一幕,看到他们的父母官为个人的一点私利而抛弃他们时,他们会作何感想?他们还会不顾死活地往死人堆里扎吗?他想不明白。他只觉得手下官兵,用血和泪,用身躯和信念换来的胜利,被面前这些军人政客玷污、出卖了个干干净净。</p>

会后,李宗仁以医病为名,向蒋光头告了假。虽然他相信武汉外围的山川谷地、江河湖沼远胜于台儿庄的中原平地,在这儿他能创造出远胜于台儿庄的辉煌。可一想到武汉这块政治潜流湍急的是非之地,便不由锁紧了眉头。牙床上腭的疼痛也确实要治。他脱下上将军服,进了张学良早年捐资修建的东湖疗养院。</p>

东湖湖滨,李宗仁医病疗养,聚会聊天,十分自在。可湖西珞珈山上的蒋光头却像被搁在了嗞嗞作响的油锅上,日子难熬。</p>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从前线传来。继6月1日安庆失陷后,长江重地马垱要塞又于6月7日陷落敌手。消息传至武汉,蒋光头沉不住气了,连夜召来了李卫东。</p>

“校长,深夜叫我来,有什么急事嘛?”李卫东一进门,便急忙问道。</p>

蒋光头正背手驻足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听到说话,慢慢转回身。这时他倒像不着急似的,眼光在李卫东身上停了足有半分钟。李卫东有些不安起来。</p>

“马垱要塞失陷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说过,要塞至少可以守一个月的?”蒋光头座也不让,沮丧却不无威严地问道。</p>

“校长,消息刚刚传到军委会,具体详情尚不清楚。”</p>

“卫东,这一阵子你忙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江防要塞司令,马垱失守你是有责任的,你也是要负责的。”</p>

蒋光头余怒未消,气呼呼地在李卫东面前踱起步来。李卫东一时惊恐不安,大气都不敢出。</p>

“你说说,你说说,马垱要塞战备措施到底如何?”</p>

“校长,学生失职。”李卫东嗫嚅道“可要塞确实是按一级战备指标施工的,而且确已完工。”</p>

一通火后,蒋光头心里平静些了,他指指沙发:“坐吧,慢慢说。”</p>

“马垱方向自前天传去通电令,通信就中断了,派出的联络员也还没回来。依学生之见,如无意外,马垱决不会这么快就落入日本人手中。那里,山上以要塞堡垒为核心,并有数道外壕,派有江防大队和一个军的步兵。江面,有沉船、礁石和混凝钢网组成的上、中、下三层阻塞物,并布有水雷,怎么会……”</p>

蒋光头伸手打断了话头,面部也平和多了,“不要说了。要塞已失,重要的是找出失守之原因,最好你弄出个报告。对失职者,一定要严惩不贷。将不威无以服众。娘希匹,年初处决了韩复榘,才有了台儿庄之大捷,今日武汉之守卫,更甚于徐州数倍,必要时牺牲三两个将领,换回军纪也是必要的。”</p>

说完,蒋光头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转向李卫东问道:“近来政治部情形怎样?听说一些人对那边有些看法,你在会上也有所表示,是吗?”</p>

李卫东脑子飞快地转着,马上明白过来。他没想到消息会这么快就传到蒋光头耳中。</p>

近一个时期,武汉上上下下流传着一句话:“八路军英勇善战,那边埋头苦干。”起初,他不置可否。自周先生、郭沫若进驻汉口的那幢青灰色三层小楼后,他多少受到些影响,尤其周先生给他的影响更大。</p>

谁知这股沉沉腐气竟刮到了他的政治部中。一些庸碌之辈或不合时尚的顽固分子,手中擎起一顶顶红帽子,见谁工作认真,有些成绩,便四处造谣,还把小报告打到他手里,硬说这些人是“GCD”。这使他惊恼异常。他自认自己没日没夜的苦干精神也不逊于那边,国.军中也不乏能征惯战之师。在这些人眼里,难道国民D就没有能人了吗?</p>

憋着一股火,在军政联合扩大纪念周会上,他怒道:“现在我接到不少报告,从中得出这样的印象,在军政机关中,凡是敢说敢做,积极肯干的人,都是与‘异D’有关的人士。在部队中,凡是能打仗,不贪污,爱兵亲民的军官,都是接近那边的人。照这样说,我们国民D军政干部中就没有好人么?真是荒唐。今后再有人打这样的报告,我倒要查查他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干什么?……”</p>

想不到这才几天,他这番原本为维护国民D形象的话,就被人添油加醋地掐成一份小报告,打到了蒋光头这里。</p>

“不可救药”,李卫东心里哀叹,也越发感到有些事不能就此了结。他略一沉思,挺直腰进言道:“校长,近查有些人心术不正,对政绩突出、吃苦肯干的人以‘GD’之名栽赃,陷害打击。这些人不思抗战建国大业,不顾D纪军规,实际上仅为徇私情,泄私愤。学生认为,此风绝不可长。否则既误抗战建国大业,又毁D国声誉威名。学生正是出此目的才即席而言的,当与不当请校长明察。”</p>

“那么,政治部里的那边人蛊惑民心之事,或借机扩大影响的越轨行动呢?”蒋光头表面上虽然平静,但十几年的死对头,今天放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是政治部要害部门,他自然不会高枕无忧。</p>

“校长放心。学生聘用周先生、郭先生旨在利用。但学生一刻也没放松监督职责。他们的计划、行动及所有措施,都必须经过政治部常委审议。另外,GD分子活跃的第三厅中,也有我指定的心腹数人,不可能掀起大浪。如果校长认为必要,我可以收回他们部分权限。”李卫东知道老蒋的心思。若不是非常时期,他岂会像今天这样容忍GD。所以既表白自己,又投其所好。</p>

蒋光头脸上舒缓下来,轻轻地摆了摆手,“不必,让他们继续干好啦,在宣传、鼓动方面,他们是实干家。”</p>

蒋光头酸溜溜地说完,站起身踱到窗前。李卫东正襟危坐,眼睛随着他的脚步转动着。蒋光头眼望着窗外被夜幕笼罩的武汉,口气平缓地说道:“现在国际社会对武汉的气氛还是很欢迎的,他们就是喜欢这一套。我们长期抗战,离不开西方。斯大林毕竟靠不住。民主,哼!如今我蒋中正能容那边,天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不能容吗?”</p>

这时,他扶住椅背站定:“卫东,我们和日本人已无周旋的余地了,武汉之战很快就要爆发。你和敬之、健生他们,要加紧战备。前线部队一定要准备充分,补足弹药,早做大战的打算。”</p>

武昌军委会会议室里,蒋光头正端坐在宽大的地图前独自出神。近来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过去多了不少,有时甚至就在这里过夜。他的出现,使李卫东、何应钦都感到了压力,计划的落实情况加快了。每天,从前方发来的各种电文、通报源源不断送到他这里。蒋光头呢装笔挺,金星闪亮,一会儿耷着脑袋听参谋人员分析敌情、态势,一会儿看着参谋们紧张地在图上标绘、记录,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样子。</p>

两个月前,还是在这里,他曾组织了武汉会战军事准备会。过去的几次大战,他都失败了。国民D各军、师高级将领在战场上发现,委员长的胃口倒是不小,可就是战前制定的计划、方案在战场上根本行不通。仗一打响,不是主要方向被日军突破,就是友邻先自溃败。什么反击、合围到头来都只是一场虚梦。</p>

手下几十万精兵的牺牲使他清醒了。蒋光头意识到他的人海战术需要空间,需要巨大的周旋空间。他盯着地图上的武汉,却发现这是块被湖沼江河紧紧拥抱的死地。可再往外看,他的心胸不禁豁然开朗起来。</p>

苦思数日,四下征询,蒋委员长终于在军委会上得意地抛出自己的想法,“武汉三镇必须守卫,惟守卫之不易。武汉近郊,尤其城北根本无险可守。而城区又被长江隔断,城外遍布湖沼,绝非久战之地。那么武汉如何守卫呢?我想请各位将军把眼光放远些。东北遥望潜山、太湖,北面不要错过双门关、武胜关诸险。事实上,武汉外围之幕阜山、大别山和长江,乃我最佳之天然屏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