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盈本来意气满满,听到她这句话,不觉沉默了下来。良久,她才慢慢抬起微红的眼圈:“他要是还在,肯定不会让我沦落至此。如果不是怀着他的孩子,我宁愿与他一同赴死。”
“姑娘别说这样的话,你应当明白,现在你谁都靠不了,只能仰仗皇上。只要他不说要处死你,任何人都拿你没办法。外面的有些传言,你听到也就听到了,千万别往心里去。”清簌知道自己说的不好,连忙安慰她。知道宫中,尤其是夏柔嫣那里经常传出她想处置慕盈以立威的传言,听得人心惶惶的,不知真假。
慕盈神色淡淡:“我知道拿捏着我性命的人是谁,但我更知道仰仗谁都是不可靠的。就比如说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猎人打到了猎物,就把有功劳的猎犬杀了吃。有的人现在看似对你很好,等你没用的时候,都不用别人进什么谗言,二话不说就会把你杀了,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我虽然年纪小,知道的事情却不比别人少。丽妃对我好,那是想要利用我,而我只想和叶哥哥在一起,就算被她利用也没什么。我先前不知道她对我好是为了什么,却明白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何况她把我囚禁在最深的院落中,我想知道什么也知道不了。”
“姑姑肯来看我,是奉了陛下的意思,奴婢感谢姑娘,也对陛下感恩不尽。如今我也没什么念想了,该得到的也得到过了,不该做的也做过了,如今我做的事情,就是把不属于我的东西一一还给别人,所以我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
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眼圈虽然红着,却不像那夜一样流了那么多的泪水。这些时日,她变得冷静和理智,更像一个做母亲的人了。清簌都开始怀疑那个夜晚的她,是否真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和不谙世事。不过,就算她是装的又如何,她已经表现出死志,那样不过是为了保护腹中的骨血,那毕竟是叶知微的孩子。
她的头上戴的殷红的石榴花散发着黯淡的色泽,却坚强地不肯从枝头脱落。石榴花一向很脆弱,微风轻轻摇动便能将其从枝头撼落,而她头上的那一朵却分外坚强,仿佛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根枝条可以倚靠,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是落在地上,不到最后一刻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末了,她仿佛想通了,微微一笑道:“你刚才问我,现在没了倚靠怎么办。到了关键的时候,谁都靠不住了,还不得靠自己么。清簌姑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清簌听着她说话,突然想起自己在他面前说过的。记得那时自己惹恼了他,还以为会被他处死,却没想到他喝醉了酒,变得那么好说话。他应允了自己的请求,给了自己一些庇护,在知道自己的身份时,也践行了自己的诺言。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把他当做倚靠,他也是自己唯一的倚靠。
可是,这几莫名的疏远,又让自己觉得之前的生活是那么不真实,哪怕是肌肤相贴的回忆,也变得不真实起来。他曾经说过,让自己在他身边,只是因为身边少了个人,如今他找到了乐意并且同样可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其他人,自己是不是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呢?
自己的存在,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当自己不被需要的时候,真的还能倚靠他么?
慕盈见她不语,也不再说什么,徐徐站起身来,拿起了她送来的针线布帛。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平安出生,将来过得好一些。”她温婉地道,“姑姑你呢?”
“我?”清簌的目光微微抬起,越过窗棂看向远方,只是沉默不语。
“是想当娘娘么?”慕盈打趣道。
虽然是打趣,她却说的认真。清簌正色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现在的愿望——是希望能过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