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绾如同被抽去了主心骨，人一下子就瘫软在地，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这一层。

她明明记得，那天父亲只是约几位大人在家中偏厅品茶赏画，其中一幅佛像之画是冯家之宝，在黑暗之中会显出七彩佛光，令人叹为观止。父亲有意让人细细的观赏，于是命人把门窗关了，但这件事最后却成了父亲结党密谋造反、见不得人的罪证，冯家也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别人安排的眼线。

她知道司空丞相跟父亲一向不能相容，却万万没有想到，司空丞相为了排除异己，居然会用这样卑鄙残忍的手段去陷害她的父亲，再把她摔得遍体鳞伤。如果真的是司空丞相所为，那么她冯绾这些日子来所遭受的种种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司空丞相如此奸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他在皇帝背后出谋划策，借着皇帝的手把她当做和亲的诱饵抛出去，毁了她这一生易如反掌。一个女人还有什么能够比失去名节跟价值更加痛苦？司空丞相答应儿子不杀她，但却要将她毁掉给儿子看，让儿子断了念头，最重要的是，冯绾绝不会有机会翻身为父报仇。如今再把她嫁给义亲王，无非是要让冯绾生不如死，义亲王怎么可能会接纳她这样的女子？

司空丞相既解决了心腹后患，又堵住了儿子的嘴，还讨好了皇帝，何乐而不为呢？

“天哪！世上竟有如此无情的事。”冯绾的手压在自己的心口，她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呼吸急促，冷汗淋漓。滚烫灼热的泪水一连串无声无息地簌簌而下，她抓着最后一丝幻想，抓着湄澜疯狂地问道，“他知道吗，他知道吗？”

湄澜清楚，冯绾口中的“他”指的是司空桓，于是断断续续地回答，“我方才在宴席上听，听得侍郎夫人提起，司空公子足足躺了半年多才下床，前前后后一共换了几十名御医，就连民间的名医也不惜重金相请。前不久，侍郎大人到司空丞相府上去，听见司空丞相跟司空公子在大厅之上大声争吵，司空丞相还扬言要把司空公子赶出府上。他们争吵的事情，居然是为了当初老爷的事情跟如今王妃的婚事，可见，可见，司空公子早已经是全然知晓整件事情的，王妃，司空公子他，司空公子他…”

湄澜已经说不出话来，冯绾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多余的，司空桓一向心思过人，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地不去查清楚？他必定是全部知道了的，他必然已经全部知道了的。他什么都说了，却唯独他父亲做下的阴谋，他只字不提。

是在偏袒自己的父亲，还是为了她不再难受？她不得而知，她却知道，她跟司空桓已经隔着越来越远，回不到过去，也没有了未来。

“湄澜，别再提他。”冯绾看着自己手中被金钗划破的血痕，忍不住的呜咽之声，断绝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