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此次约定的地点一百里时,杨玄令麾下扎营。
“才过了午时,早了些。”卫王冷着脸,目光在屠裳的身上。
屠裳正在教导王老二,王老二却一脸不耐烦的想去狩猎。
“不早了。”杨玄看着前方,“赫连春令三大部给我些颜色看看,镇南部出手了,基波部与驭虎部何在?”
“阳奉阴违?”卫王说道。
李晗走了过来,“不会。”
卫王看着他,“你最近在琢磨兵法,可有人告诉你,纸上谈兵只会误人误己?本王看,你还是出出主意为好,别的莫管。”
李晗指指被屠裳拉住的王老二,有些唏嘘的道:“连王老二都在学兵法,我觉着自己再不学就成了傻子。”
当你眼中的傻子都在上进学习时,但凡有些危机感的都会坐不住。
“兵法不是上青楼玩女人,全凭着本能冲动。兵法,弄不好会死人!”卫王一直觉得李晗就是自己的智囊,如今智囊竟然想学兵法,让他也生出了些危机感。
李晗叹道:“可我是天才!”
卫王讥诮的道:“天才,你发现了什么?”
李晗看看四周,“四周不对劲,总觉着有人在看着我。”
卫王看看四周,屁都没有一个,“你这是肾虚了,肾虚导致神思恍惚。”
“发现敌军!”一个军士指着左前方高呼。
李晗看着卫王,“我说过,我是天才!”
卫王淡淡的道:“肾虚的天才。”
“屠公,放开我,我要去杀敌!”
王老二挣脱了屠裳,上马就跑,撒着欢旳打马而去。
“兵法!”屠裳跺脚,“别忘了!”
王老二捂额,回身喊道:“来几个人!”
屠裳叹息,“敌情不明,要多带些人马!”
王老二带着十余骑一路追砍,半晌拎着一串人头回来,寻到了正在喝茶的杨玄。
“郎君,人头你要不要?”
十余颗人头被草绳串着,让杨玄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外面野的岁月。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群鸡,鸡要吃食,但家中自然不能拿米粮去喂养。每逢季节,杨玄就跑去野外抓蚱蜢。
蚱蜢善跳跃,要小心翼翼的靠近,用手猛地盖住。
拉一截狗尾巴草出来,把光滑的顶端从蚱蜢后颈的皮下穿过,拉出来,一只接着一只,一串蚱蜢随便丢在地上,看着它们有的往东,有的往西……在原地打转。
现在这一串人头就是如此,王老二为了省事儿,就用小刀在他们的后颈那里开个口子,把草绳穿进去,一个个人头串联在一起,看着就像是曾经的蚱蜢。
“我也没余粮!”杨玄没好气的道。
卫王见屠裳蹙眉,就干咳一声,“能有多少钱?子泰你也太抠了些!”
杨玄看着他,“要不大王来点?”
卫王淡淡的道:“你当每个人都如你一般,守着钱财度日?老二,一颗人头五十钱,只管去砍杀!”
“五十钱!”王老二两眼放光。
我王老二从没见过那么多钱啊!
“说话算数!”王老二盯着卫王,仿佛是盯着一个大金矿。
卫王淡淡的道:“本王不差那点钱。”
“我去磨刀!”王老二欢喜的去了。
李晗轻声道:“王老二是子泰的人,你莫要挖墙脚。”
卫王摇头,“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王老二对怡娘就如同生母一般敬重,对杨玄就是兄长般的,本王给钱,大概在他的眼中就是个傻子。”
“那你还给五十钱一颗人头?”
“他能杀多少人?数十人,一百人?五千钱本王给不起吗?”
老贼走到了屠裳的身侧,“哎!卫王想通过老二对你示好,想拉拢你。屠公,他不会真的想请你去杀皇帝吧?”
屠裳淡淡的道:“那一年,老夫一家子被盗贼纵火烧死,老夫便去寻官员,想问问为何不令人攻击盗贼,地方官给了老夫一个字:打!老夫被打,随后弄死了地方官,带着人头去祭奠家人,随后你可知老夫想去作甚?”
老贼想不到,“莫非想隐居?”
“老夫想去汴京杀了皇帝!”
屠裳站在那里,眸色苍凉。
他仿佛看到了烈火在燃烧。
仿佛看到了最疼爱的孙儿在火焰中冲着自己嚎哭。
“阿翁,救我!阿翁……阿翁!”
“敌袭!”
前方出现了数百敌骑。
“这是敌军游骑,小心!”南贺令麾下集结。
“那是谁?”有人指着侧面。
南贺看去,就见屠裳飞跃上马,策马从前方冲过,伸手。
“枪!”
南贺捡起一杆长枪,随手扔了过去。
屠裳接住长枪,策马冲向了那数百敌军。
“杨狗的麾下很镇定。”敌将眯眼看着从容集结的唐军,“可汗说了,皇叔令三大部出击给唐军一個教训,没说什么教训,那么咱们先袭扰一番,看看唐军的应对。再有……此次可汗决定与驭虎部联手,占碧说咱们来是试探,下一波就轮到了驭虎部的游骑出击……”
“那咱们就在周围转转,放几箭就是了。”有人奸猾的笑了笑。
敌将笑道:“就是如此,咦!怎地来了一个人?”
“是个老头!”
“还拿着长枪。”
“这是来送死的吗?”
敌将笑道:“正想着该弄些人头回去交差,都等着。”
敌将策马冲了出去,准备亲自斩杀了这个老头。
“威武!”麾下在欢呼为他助威。
双方接近,敌将举刀,老头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看着虚空,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这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敌将觉得胜之不武,但他需要人头。他突然发现对面很安静。
那些集结起来的唐军,竟然又散了,有人竟然垂头丧气的把长枪丢一边,跑去生火。
这是什么意思?
他挥刀。
准备收割这个苍老的头颅。
至于回去……可以说这是敌军文官,只要不带着衣裳,谁能认出来?
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影子。
快的视线恍惚了一下。
随即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唐军那边,一个年轻人跺脚,“屠公,我的人头!”
小股人马厮杀靠的是训练有素,以及勇气。谁的勇气能压制对方,谁就能获得优势。
也有一种,就是靠着自己的武力值直接破阵。
这等人叫做猛将,历来都是各国的宝贝,临战时养精蓄锐,只等最后决战的时刻再放出去,一举击破敌军。
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到了中后期,这等猛将就越来越少了。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过了开国那个人命不值钱的岁月,能做到将领这个级别的人,基本上日子都不错。
既然日子不错,我干嘛要去拼命?在中间指挥它不香吗?
所以那等一人冲阵的场面到了现在难得一见。
今日却出现了。
敌军游骑惊惶了一下,接着咬牙切齿的高呼要为敌将报仇,朝着屠裳冲来。
“阵型!”副将喝道,“左右包抄!”
老头看来枪法不错,他必须要谨慎些,用阵型来磨死他!
“轮番冲杀!”副将狞笑道:“除非他是裴九重生,否则今日难逃一死!”
武皇时,裴九镇守一方,令北辽丧胆。若非后来他自尽,北疆的局势也不会那么快就糜烂了。
枪影动了。
老头的周围顿时就成了屠宰场,无数血箭飞溅,无数惨叫声刚出口就湮灭。
屠裳收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