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换种活法也不赖嘛。”
老唐后仰着身,双肘撑在沙滩上悠然的晒起太阳。
密歇根湖的幽蓝色湖水在风波下起起伏伏,一波波涟漪荡漾开来,就像是颗颗绚丽的蓝钻散发出夺目耀眼的光彩。
话说这要是搁以前,老唐自然是不会相信什么命啊之类的东西。
毕竟他可是在纽约布鲁克林穷人区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在他的幼年时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苦难,有时候因为一顿护食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在他稍微有能力出去挣钱的时候,更是遭受到资本主义的剥削与毒打,而每次赚的那些微薄收入还都会被他的养父母拿走大部分。
只会给老唐留下一点点生活费,因为养父母还需要让他活下去,这样就能拿到更多的钱,他们才舍不得让老唐死掉。
而就是他这种从生活最底层爬出来的人,会相信命运这玩意么?不,他只会痛恨命运。
如果按照正常的走势,他这辈子可能也就那样了,每天重复着被剥削与打压,直到最后被折磨的没一点脾气。
但人生往往就在正常中走向了不正常的方向,老唐在某一天突然“开窍”了。
他脑袋里经常开始出现一些声音,也就是那个修仙大佬的灵魂,其实所谓的修仙大佬只是一个代称罢了,因为他看过不少修仙小说的缘故,所以就自然而然用那个词汇代替了。
也许那个东西是一位主宰,又或是某位强大的神祗,甚至是地狱中的恶鬼,总之他此前一直认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必然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在影响着他,干扰着他。
老唐记得有一次在买汉堡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一份柜台上不知被谁遗落的杂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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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是摊开的,正好翻到了一篇标题为《科幻世界的缺陷》的文章,老唐不经意的目光一扫,就被这篇文章里面所讲述的主题深深吸引了。
文章里提到,一件事情在发生前必然会出现某些征兆,可能与那些前因后果的逻辑恰恰相似,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才是之前出现那些蛛丝马迹的原因,而如果有人能够准确且及时的将这些征兆捕捉到,就能够预感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说实话,当时老唐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内心是有所触动的。
他觉得自己心中一直出现的那个威严声音,难道就是其中的暗示么?
老唐的内心由触动逐渐变为震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代表自己真的会在未来某一天征服世界?
直到店员第三次举着打包好的汉堡招呼他,老唐才惊觉的反应过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活了数千年,虽然还正值年轻,但那颗跳动的心却已经非常苍老,就像是在上面挂了一枚万斤巨石,所以他将自己那辆巴士城堡的外观改造的非常破旧,但其中内嵌的引擎却是顶级的。
他要让这辆看起来非常破旧的老巴士疾驰起来的时候,有种风驰电掣的劲感,因为他渴望改变自身现状,谁也不想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生。
老唐有时候去执行那些赏金任务,哪怕是再危险的境地他都能逢凶化吉,至今都没忘记他被那些干尸法老像抬着地主老爷一样恭恭敬敬从法老墓抬出来的情形。
他知道自己一定不是个平凡人。
所以他问路明非,他问这个深不可测的强大男孩,到底他自身经历的那场梦,仅仅只是一个虚幻的梦,还是曾真实存在过的场景,是不是在预示着他什么。
老唐想要知道这一切,哪怕是一点点的线索都好。
直到路明非为他以手观相的解答,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对于所谓卜算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大体是不信的,哪怕是路明非为他解答了那么多,他也只是多多少少信上一点。
他之所以很激动,其实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别管是自己的臆想也好,还是真实存在的也罢,老唐就是现在的自己,他渴望的是什么?他一直以来渴望的都是自由啊!
虽然他一直很咸鱼,人生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只想要开着他的那辆破旧巴士到处去旅游,去追求自由,去无忧无虑的玩。
但在他内心深处,却一直有个威严冷硬的声音不断告诉他,自己是个不平凡的人,他之所以会出生在这个世界,是具有某种使命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想做的就是一个自由的人,如果仅仅只是让自己动起来,他有很多可以消遣的乐子,为什么还要开着这辆巴士城堡全世界的旅游呢,其实归根结底就是想要逃脱那个未知的牢笼,去冲向光明的自由。
是的,他心向光明又渴望着自由。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要执着于去寻求那个令他困惑的源头呢,哪怕是最后真的知道了又如何?
难道他还能真的去征服世界?
别特么搞笑了好不好,他老唐才没有那么无聊,对他来说平时打打星际,然后开着巴士城堡到处浪,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毕竟征服世界什么的那么累,光一听就让人头大,话说当初拿破仑还有凯撒这些猛人不都是嚷嚷着要征服世界么?结果呢,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他老唐可惜命着呢,而且为什么要拼命去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呢,更见鬼的是还要玩命,尽管他曾经可以为了打折的限量汉堡跟美国大妈们斗智斗勇,可要是为了征服世界,让他动一根小指头他都觉得费劲。
别说还要费劲的去征服,就算是真的给他一个王座让他坐上去,他也不会愿意,因为他骨子里就对财富啊,权利啊什么的不感兴趣。
路明非说的一句话,可以说直入他的灵魂,男孩说如果那个大佬声音再出现,让他去征服世界什么的,就让对方玩蛋蛋去吧!
这句话很棒不是么!
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要大声抗拒出来,一直憋在心里不说,对方还以为你不好意思要呢。
是时候让那个家伙闭嘴了!
老唐想。
至于梦中出现的那个男孩,那个叫康斯坦丁的小家伙,以后如果真的有缘,他们必然还会再见的。
而且老唐隐隐有种预感,那一天,好像不远了。
……
阳光下的沙滩上。
老唐与路明非看向远处,谁也没有说话。
远处幽蓝色的水波荡漾,湖面上白鸽划过涟漪,然后飞向远处。
久久的沉默后,路明非率先开口,语气间充满感慨,“老唐,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如果你信我的话,以后就敞开了玩,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去妄想,如果你真做到了,那才是人生中最大的自由,从此将没有任何牢笼能够束缚你。”
“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固步自封的,我老唐也是个敞亮人,哈哈,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我老唐敬你一个。”
老唐热切的朝路明非举起手里的一罐啤酒。
“老唐,我们可是兄弟。”
路明非跟着笑了起来,“如果你能想得开,作为兄弟,我替你开心。”
“开心,大家都会开心的,走一个!”
老唐笑哈哈的与男孩手中那罐啤酒激情碰撞了一下。
接着就仰头猛灌一口。
路明非同样如此。
可下一刻两人仰头的动作都凝固了。
因为他们各自手中那罐啤酒都变得空空如也,一滴都莫得了,他们激情对饮,结果仰头直接喝了个寂寞。
“等着,我再多整几罐啤酒过来。”
老唐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旋即起身拍了拍屁股,屁颠屁颠的冲向不远处的烧烤摊。
看着前者欢快离开的身影,路明非内心也不由得欣慰起来。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有时候一味的刻意去逃避也不见得是好事,就像是象龟对绘梨衣那样,象龟担心自己的妹妹会在东京闯祸,也担心自己的妹妹会受到伤害,所以就将绘梨衣禁锢在那座森白色的密室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人心早晚会变得扭曲,更何况绘梨衣体内还流淌着白王那狂暴的血脉,女孩时刻会受到体内那个白色魔鬼的蛊惑,早晚有一天会被对方吞没,直到成为白王的傀儡,到那时候才是彻头彻尾的一幕悲剧收场。
最后象龟悟了。
他彻底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他希望自己这个妹夫能够让绘梨衣彻底迎来新生,于是让绘梨衣跟着一起离开东京,一起前往那美好的幸福之地。
至于幸福之地是哪里呢?其实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地方,准确来说,只要有路明非的地方,对一直陪在身边的绘梨衣来说都是无比幸福的地方。
老唐同样是如此。
他开着巴士城堡全世界的玩,他渴望着自由,可只要对方的心不平静,去哪里都不会自由,每到一处,都是一个全新的封印地。
如果只是让老唐刻意的去逃避,而不是正面解决,那么老唐同样会陷入那种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到最后只会让龙王血脉加剧苏醒甚至是彻底苏醒。
这显然不是路明非想要看到的。
他必须要竭斯底里的去阻止那一切悲剧的发生。
路明非看着老唐欢快的背影,神色不由露出追忆。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跟老唐两人在冰冷的三峡水底彼此“深情”拥抱,实则是在抵死拼杀。
他拼了命的呼唤对方,“老唐,是我啊!你难道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你的明明啊!”
然而老唐却目光冰冷,那对暴怒的黄金瞳死死盯着他,充斥着无穷杀意。
是啊,老唐已经不再是那个老唐了,而是龙王诺顿,是那个极其残暴的君王,这位君王的弟弟死了,这个弟弟曾一起在荒野上陪他走过千年,无论经受什么两人都不曾抛弃彼此,可最终弟弟还是离开了,他为了守护老唐而死,化为了腐朽。
就在老唐亲眼见证下,像是一座腐朽的圣像在自己面前崩塌。
曾经与自己那么亲密的人,甚至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那是多么炽烈的恨意啊!
老唐的咆哮在卡塞尔学院上空回荡不息,他积蓄所有力量要向这个世界复仇。
他要将世界化为一片火海,就像是在太古时代他曾经所做的那样,不过以前是因为彰显自己的权柄,让所有的事物都臣服在他残暴铁血的统治下,可现在却是为了复仇。
所以只要他脱困而出,爆发的怒火势必会比以往还要猛烈,甚至连苍穹都能烧塌,到那时生灵涂炭,世界必然会化作地狱,无数无辜的人都会就此死去,而且会在死前经受极为惨烈的痛楚。
路明非又怎么可能会让化身为龙王诺顿的老唐去肆意杀戮呢,为了阻止对方,两人只能在冰冷的水底抵死拼杀,这是一场谁都不能输的战争,彼此心中的执念都在支撑着对方。
看着在水底连衣服都不穿的老唐,路明非只觉得心中非常难过。
龙王诺顿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几乎快要掐碎他的喉咙,那个时候路明非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渐渐泛白。
他跟老唐在湍急的暗流中翻滚,不知道会被卷入哪里,只觉得自身浑浑噩噩。
当时路明非的意识变得恍惚起来,不由得想到老唐曾经答应过他,要带他一起在美国的洲际高速公路上坐着灰狗大巴一路前进,车里放着劲爆动感的音乐,他们会跟着一起哼哼甚至是高唱起来,虽然很难听,虽然被周围的乘客一脸嫌弃,可下一刻说不定乘客们就会别过脸偷偷笑出声来。
毕竟谁又能拒绝两个快乐的神经病在宣泄激情呢。
这辆灰狗大巴会一直开,中途会有人不断下车,但唯独老唐与路明非不会,谁也不知道这辆大巴最终会开向哪里。
哪怕到最后连司机都下车了,老唐也会偷摸的将大巴开走,在最近的加油站加满油后一路狂飙,开启新的旅程。
上一世路明非幻想过很多次与老唐见面的场景,但两个大老爷们的相遇必然会充满意外与搞笑,可绝不会像生死的仇敌那样,两人在冰冷的水底厮杀。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冷,他快要被老唐掐死了,但他又很难过,因为那时候的老唐已经比他先走一步。
是的,老唐死掉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仅仅只是龙王诺顿罢了。
当龙王诺顿的意识在老唐体内真正复苏的时候,就像是洪水过境,老唐那个喜庆的灵魂甚至连浪花都没翻起一个就被彻底泯灭了,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明明还说过到了美国,一定会罩着他,可真正见面的时候却又是如此仓促,哪怕是到了最后一刻,老唐都没有跟他告别,甚至还要活生生的掐死他。
早知道他就不该来美国,那一刻的路明非真的很悲伤,并不是悲伤自己快要死掉了,而是悲伤自己失去了一位挚友,如果他不来美国,老唐或许也不会死掉吧。
小魔鬼路鸣泽曾给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作为怪物而生,却作为好人而死,又或者活得像个好人,死的时候像个怪物,哪一个才是悲哀的终局呢?”
路明非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小魔鬼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但这句话却对他有深深的触动。
没有权与力,他什么都做不到,小魔鬼觉得他本该是咆哮世间的怪物,却偏偏收敛爪牙做个废物。
那个时候路明非的确很废物,他靠在那座落雨的红井壁上,因为绘梨衣的死去,整个人变得木木的,因为那终局已经发生,在那个即将快要结束的春季里,樱花灿烂而唯美,他遇到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女孩,浪漫的爱情就该在那一刻发生,但他最终却没有抓住机会。
他眼睁睁看着绘梨衣凄凉的死去,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所以这一世他一定会死死握住权与力,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守护身边人,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自己却无能为力。
当然,路明非也会保证自己不会变成那个残暴冷血的主宰,就像是他对老唐说的那样,他就是他,没人任何人以及任何其他意志能够取代。
所以即便他活着,也不是那位至尊,仅仅只是一个想让包括自己在内的身边人都会幸福活下去的普通男孩。
绘梨衣,源稚生源稚女甚至是现在的老唐,他都会一点点改变他们悲剧的命运。
至于老唐,路明非也不会让对方等待太久。
康斯坦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最终那枚卵必然会孵化出来,与老唐的相见也同样会进入倒计时。
路明非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他相信等到将那枚卵又或是已经孵化出来的小男孩康斯坦丁交给老唐的时候,对方一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当然,如果最后出现意外,路明非也同样做好了准备,他相信以自身的能力,绝对能够将发生的意外平息下来,将一切悲剧扼杀在摇篮里。
随着老唐屁颠屁颠的离开,笼罩全场的威严气势顿时变得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很多身着清凉的女孩不由得扑通一声,一个个如小鸭子一般瘫坐在了沙滩上。
不过她们并没有看出是老唐所为,还以为是自身出了什么心脏问题的突发毛病,如今身体再度恢复正常,不由得万分庆幸,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有的女孩甚至还忍不住哭了出来。
毕竟她们中好些个女孩都还没有谈过男朋友,这样猝死的话岂不是太亏了。
感受到这股强大气势的散去,酒德麻衣同样松了口气,将举起的黑色沙鹰缓缓放了下来,美眸里凝重的金光也逐渐散去。
如果老唐真的彻底觉醒,她不敢保证这一颗嵌有一点点贤者之石弹头的强化子弹能够将对方一击ko,不过眼下看来,路明非这位新老板始终很淡定,似乎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谢了。”
沉默片刻,酒德麻衣将手里的黑色沙鹰重新还给了身边的薯片妞。
“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奶妈。”
苏恩曦不满的哼哼一声,然后将这把火力凶猛的武器接了过来。
不过紧接着就在酒德麻衣震惊的目光下,这把黑色沙鹰竟然再度塞进了对方的平角里,甚至还看不出任何凸显的痕迹来。
这……
酒德麻衣向来如忍者般沉静冷峻的心顿时变得波涛汹涌。
她觉得自己今天算是彻底被薯片妞刷新了某些认知层次的底线,内心升腾起一种“哇好猛,原来还可以这样”的震撼心态。
不过她肯定是做不到,所以觉得一向处在幕后工作的苏恩曦非常牛逼。
“看够了?你不怕长鸡眼啊!”
苏恩曦脸庞黑黑的说。
“你不是还要跟我绝交么?”
“对啊,老娘差点忘了还要跟你绝交来着。”苏恩曦后知后觉,连忙冷哼一声扭过头,不打算理会对方。
“怎么样能不绝交?”
酒德麻衣一挑眉。
“怎么样才能不绝交?”
苏恩曦双臂环胸,手掌摩挲着下巴想了会。
下一刻,女孩的神情变得有些猥琐起来,“除非……”
“除非什么?”
酒德麻衣内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恩曦猥琐着脸,然后兴奋的搓了搓手,“除非你让我爱抚两下。”
说完还嘿嘿嘿的用目光刮了两眼酒德麻衣那两条完美性感的长腿。
“那还是绝交吧!”
酒德麻衣一脸干脆的说。
“别这么绝嘛,我的意思是给你那两条长腿涂抹一些防晒油,真要是晒黑了,我可是会心痛的。”
“谢谢,绝交!”女孩依旧坚持。
“你你你,好,算你狠!绝交就绝交!”苏恩曦似乎也是铁了心,直接气哼哼的扭头离开。
“薯片妞,你小心枪别走火了。”酒德麻衣忍不住提醒。
“要你管!”
苏恩曦闷着头,大咧咧的朝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