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节(2 / 2)

张锋还是云淡风轻的笑笑,仿佛面前是一个多年不久的好友一般,而不是一个差点将他本人,岳父,还有弟子一齐谋害的凶手。

司马懿一愣,端起杯子,这次也是小心的只抿了一口,那种灼热的感觉却没有象上次一样,只是暖了暖自己的味觉,然后一股清香慢慢的散入四肢。

果然是好酒!

“懿只是奇怪,大将军是为何会怀疑到我头上?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这是司马懿心头唯一的一个疑问,不弄清楚,死也不瞑目。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甚至他本人连穆顺都没见过几次,可是偏偏这个疯子却能找到自己头上!

莫非,他真是神人?

或者,有神人相助?

“先,仲达,你是个聪明人,否则我今天也不会请你来。”

张锋两条腿很随意的伸长,象是觉得有一点疲劳。

“你到底对什么不满?一定要弄出件这么大的事?”

这句话,象一根刺,深深刺入了司马懿心里最深处,那里,被一层层自信,怀才不遇和一点点的恨自己生不逢时的各种情绪交错在一起,象一团乱麻,怎么也解不开。

司马懿象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大声的泄道:“对!我是不满,对自己不满,也对整个天下不满!”

“如今天下是魏王独尊!江东孙权、荆州刘表、刘备、益州刘璋都不过是跳梁小丑!早晚魏王必夺天下,成就不世大业!大丈夫生世间,当提三尺剑,与群雄争霸,只可惜我司马懿晚生了十几年,否则我将必成大器!”

“可是如今魏王手下人才济济,就算死了个荀文若,可是郭奉孝、刘子扬、程仲德、贾文若,哪个也不比我差!”

“荀公达、毛孝先(毛玠)、陈登、田元皓、沮则注、钟无常,也不是泛泛之辈!何时才是我出头之日?我绝不愿一生空老于山泉之下!”

又一个自付怀才不遇的野心之辈!

张锋哈哈大笑,将杯中余酒一口饮尽,却没有象司马懿那样呛得眼泪长流。

“大将军!司马懿贱命一条,可也不能如此嘲笑污辱!”

张锋这才恢复那张标志性的贱笑,指着司马懿的鼻子笑道。

“我笑仲达还自觉谋略过人,不想如此浅见!”

“人不能择其生,但可以择其向。人生世间,或寻常百姓,或皇室贵胄。或其终老一生,或轰轰烈烈。但仲达生为司马公二子,又饱腹韬略,何以如此自轻?”

“仲达以为无可用才之处?可笑可笑,你既知天下还有二刘、孙家,又何必急于一时?程仲德六旬,你当他还有多少日子可处?田元皓、沮则注现为军院教席,也是垂暮之年,荀公达是世之萧何,却不长于军略,刘子扬虽正当壮年,却因为是帝氏宗族,不得魏王信任,你还有何可叹之处?”

“就算当日汉武之辉煌,也不曾平定了北方,现在天下还未一统,仲达便在这里怨天尤人?是否不知天下的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天下?”

更大的天下?

司马懿忘记了自己此时便是一只性命都掌握在张锋手中的犯人,颇感兴趣的问道:“懿实鄙陋,实不知还有何天下更大?但请大将军为我解疑。”

张锋的地理知识非不算丰富,但是几大洋还有几大洲还是知道的。

从西伯利亚再到欧洲的多瑙河,越南泰国又说到马六甲,然后还有更远的北美的阿拉斯加,最后就是冰冷的两极,还有非洲的长得象炭一样的黑人土著……

司马懿学识不错,但是跟张锋来说,他的那只可怜的知识却象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一样,此时他就象一个孜孜的学子,好奇的瞪大眼睛听着张锋讲到几千后的aV、拉灯、什么什么门……听得津津有味。

张锋把桌上的菜搬开,用手指黏着酒划成一付粗糙的地图,酒水干了,司马懿便凭着自己的记忆,也用酒水把原来的线条补上,居然**不离十。

这一堂生动的地理及历史课上完,两人都是饥肠辘辘,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是日幕西山。

“好了,讲了这么多。”张锋举起酒坛摇了摇,里面早就空空如也,早被两个人在桌子上全画完了。

“你觉得你还没有用武之地么?”

司马懿这才清醒,想起自己此时的尴尬地位,对着张锋跪下道:“司马懿得大将军指点迷津,当真是鼠目寸光,死不如惜!朝闻道,夕死可矣!懿就此请死!”

“你以为我跟你讲了这么多,就是让你死么?”

张锋哈哈大笑:“仲达,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机会!”

指着桌上的那付水印斑斑的“地图”,指着西域那一带,重重的点了点:“我会把这里交给你,不打下来,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怀才不遇!”

司马懿两眼泪水尤在,哽咽着说:“懿感大将军知遇之恩,重罪之人,大恩不敢多言,此生命即是大将军的了!但有驱使,虽死无憾!”

“只是一事不明,到底……”司马懿到底还是年轻了,耿耿于怀的就是张锋为什么能把他找出来。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张锋摸着颔下的胡子,“你掩饰得非常好。只是为什么怀疑你,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问过店伙,老板,有数次都是你先一人来,然后穆顺就紧接着来了,并且就是你先呆过的那间房,我就怀疑,大概是你留下了什么信件之类,待到穆顺去取。”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穆顺是怎么信任你的,并最终把你的办法告诉了刘协,并且真的派了一个御医吉平,就是断了一只小手指的,去刺杀魏王,然后又使得魏王二世子沉不住气,象你预想中的一样谋反……”

“其实,真的只差一点。”张锋看着汗如雨下的司马懿,“如果不是我,这下天下已经被你搅得天翻地覆了。”

“难道你的目的,只是想让这天下乱一点,不要太太平了,这样你才有机会?”

司马懿根本不敢看张锋的眼睛,那会让象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都被看穿似的:“懿惭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必然也是踏着千万人的枯骨而上的。仲达,有时,你也应该为身边那些弱小的,没有自保能力的百姓想想。”

“就想你不怎么看起得他们。可是你至少得有人给你种田,给你交税,给你提供兵源。”

“他们……”张锋走到窗边,看着一轮晕红的艳阳正缓缓的沉入西边的地平线下,整个太阳看起来正不断的扭曲、跳动,象一个跃动的火球。

“是可怜而又可悲,又可爱的人,没有一个英雄,能真正的离开他们。”

司马懿品味着张锋的话,愣愣的看着张锋的背影,斜阳从窗外射进来又被张锋给挡住,整个人如同被披了一件鲜艳的红色大氅。是那么高大、让人不可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