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僧佛图澄坐在绳床之上，一名灰衣童子垂手伫立其旁。两个下人被曹嵩吩咐在舍外等候，只曹嵩父子和李鸣进入佛舍。

佛舍之内，供奉着一尊地藏王菩萨塑像，屋子里张拉着写满天竺文字的黄红交织的经帐长幔。屋内光线昏暗，以香烛照明。

佛图澄道：“小僧见过大司农，大人久等了。”

曹嵩道：“无妨，菩萨面前，皆是芸芸众生，岂有高低尊卑之分。”

曹德也学着僧侣双手合十，对着佛图澄行了佛礼，道：“德儿见过大师，大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佛图澄一脸微笑，道：“小施主请问。”

曹德道：“大师，他们说你是活菩萨，你真的是活菩萨吗？”

“哈哈。”佛图澄哈哈大笑，道：“世人来此，多是相求之事，可是天道运行，自有规律，所谓因果报应也。即使没有小僧的点拨，假以时日他也会得此因果，故而谬以为小僧是活菩萨，其实只是他们自己当初种的因，他日必然得其果。。”

曹嵩颔首道：“话虽如此，大师能见微知著，有先见之明，芸芸众生当然尊以活菩萨。”

佛图澄道：“大人今日驾临佛舍，请问是听经还是问事？”

曹嵩看着佛图澄身旁的灰衣小僧，并未作答，佛图澄示意小僧退下，小僧行了佛礼，轻声出去并带上门扇。曹嵩这才道：“问事。”

“大人请讲。”

曹嵩道：“天子隆恩，嵩得以位列三公，可近年来朝中局势波诡云谲，眼见老夫我年老体衰，恐不日便要告老还乡，只是膝下尚有数子，有忧民报国之心，劳请大师示下，推何子可为曹氏继续簪缨世胄耶？”

“人间富贵，自难放下。”佛图澄道：“大司农且听寺中佛塔相轮的铃声。”

白塔寺中有一座五重白塔，塔顶铸有十三层金色相轮，寓意佛家十三层天。春风吹动，相轮发出悦耳悠扬的铃声。

佛图澄道：“佛塔相轮的铃声告知说，秀支替戾罔，仆谷劬秃当。”曹嵩不解其意，佛图澄继续说道：“此为羯语，意为吉利德子，封相得王。”

曹嵩听完，喜不自胜，拱手道：“多谢大师指点。”

既得名僧佛图澄断铃闻事，曹嵩满意而归。吉利德子，封相得王，这八字谶语，自此以后，曹嵩对幼子曹德更加无微不至。

……

回到府中，再有几日，当日朝廷敕封之人手上的军务也大多已经交接好，只等特使大人下令启程。

李鸣本被升为太守校尉，这不要跟着大司农回京，校尉空缺，李鸣推刘备暂代校尉之职，待到朝廷的顶替人选来到金城，再奉旨去安喜。

卢植封为尚书，这次尚不能同行，不过自从服了李鸣的药物之后，背上伤口愈合的很快，刀口浅处已经结痂，趁着春日融融，已经渐能起身慢行，太医吉平每日都做详细记录。启程前一日，吉平至特使房中，奏请留下，日后与卢植一同赴京复命。

曹嵩知道吉平是不想错过卢植服下神药之后痊愈的全过程，自然点头应允。何况有吉太医在，卢植之伤更无需担心。

……

用过膳后，公孙瓒前来向卢植辞行。他是卢植的弟子，皇甫嵩之后，就是公孙瓒跟着卢植的时间最长。

卢植正在两名下人的搀扶下慢步走动，见是公孙瓒前来，道：“是伯圭来了。”

公孙瓒行礼，道：“卢师，伯圭今日是来辞行就任幽州长史。”

卢植道：“敕封已有半月，你们也该启行了。”

“是。”公孙瓒替换一名下人，上前扶住卢植，道：“只是卢师之伤，弟子放心不下。”

卢植拍了拍公孙瓒扶他的手臂，道：“我这病已无大碍。只是伯圭一去为幽州长史，执掌一军，我知你一向有从戎之志，如今也算是实现心中的抱负了。”

“是卢师悉心栽培伯圭。”公孙瓒扶卢植坐下，道：“弟子初为官，还望卢师教诲一二。”

下人为卢植披上一件大氅，卢植掖了掖大氅，和声道：“无他，幽州接壤辽西乌桓，形同凉州匈奴，伯圭此去治军，绝不可冒进，对之蛮夷要多以怀柔，恩威并济，方能长治。”

公孙瓒道：“弟子谨遵卢师教诲。”

“还有一桩，”卢植道：“你是我的弟子，与我朝夕相处，你的秉性我自然知晓，但到了幽州，绝不可恣意行事，要多与上官商议，切不可擅自行事，可知否？”

“弟子记下。”

……

李鸣明日要跟特使回京，蔡文姬一早就收拾好两个人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