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山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的徒弟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个曾经高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老人，忽然用一种连滚带爬的狼狈姿势来到少年身旁，似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住少年后领，将少年扯倒在地后，抬手便是一耳光，颤抖着低声骂道：“孽障，给老子站起来，我圣火宫一宫之主岂能随便向旁人屈膝，快给老子滚蛋，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众人望向躺在地上的少年郎，有些滑稽可笑，却笑不出声，更不知该如何评价。男儿膝下有黄金，自然该有男儿的傲气，可这看似滑稽可笑的少年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师傅罢了，又有什么错？

少年躺在地上忽然捂着脸嚎啕大哭。

高文山有些后悔，他何尝不知道少年这样做是为了谁，一瞬间竟有些泪目，刚抬起的手掌又重重拍在雪地上，颤抖道：“快滚呐！”

远处“燕”字旗下，披着黑色连帽绒袍的少女心中自言自语道：“这老爷爷不是这纨绔少爷的管家吗？怎么又成他师傅了？”

此时此刻，不远处雷霆的轰鸣却也容不得夏樊半点犹豫，虽被高文山怒扇一巴掌，但也顾不上叫痛与埋怨，将口中鲜血咽下。

夏樊忽然拾起身，蹲在高文山身边，扶起老人后，强挤出一个笑容，认真道：“师傅，夏樊知错了，夏樊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向任何人磕头了，也绝不会丢咱们圣火宫的脸。”

高文山欣慰的笑了笑，点头道：“小樊，你要记住，我圣火宫历代没有一位宫主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和我也一样，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轻易低头，知道吗？”

少年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咧着嘴笑道：“徒儿记住了。”

高文山拍拍夏樊肩膀，笑着夸道：“好孩子，我高文山果然没有看错人，为师明白你的一片心意，但你更要知道，做人要有骨气，没有骨气的人生，就像没有屋顶的房子，不能遮风不能挡雨，也不能给别人丝毫的安全感，就算你求九尾狐放过我，为师也不会要这种赊来的性命，你明白吗？”

少年一声不吭，静静听着，默默记着。

老人抬眼看了看向这边肆虐而来的雷霆，急忙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快拿着巫蛊娃娃走吧。”

夏樊并没有动身，而是请求似的问道：“不急的，师傅，既然咱们就要分别了，容我再和你说会儿话吧，可以吗？”

高文山板着脸，犹豫片刻，心想这或许是他们师徒二人最后一次交谈了，点点头，“好，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就走。”

夏樊歪着头，一只手抚着微肿的脸颊，一边开口问道：“师傅，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巨鹿之战吗？”

高文山疑惑道：“不是巨头之战么？”

夏樊扯了扯嘴角，随即尴尬的笑了笑，“上次是我讲错了吧，哎呦，这个不重要，师傅你猜猜项羽后来的结局如何。”

高文山忽然来了兴致，笑道：“这样的人必然会成为天下之主，有什么可猜的。”

夏樊摇摇头，故作高深道：“那师傅你可猜错了，项羽最后输给了一个叫刘邦的人。”

高文山一怔，忙问道：“这个叫刘邦的是有盖世修为还是有经天纬地之才？”

夏樊仍是摇摇头，笑眯眯道：“都不是，这个刘邦什么都不会，偏偏就打败项羽，你说他厉不厉害？”

高文山忽然默不作声，神色有些颓然。

夏樊忙问道：“师傅，你怎么不说话了？”

高文山摇摇头，苦笑道：“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总以为一个人只要拥有那些就会赢的……”

夏樊撇撇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想了想，赶忙转换话题道：“师傅，你还记得咱们上山时的那棵桃树么？”

高文山不知夏樊问桃树干什么，但还是回答道：“嗯，记得，怎么了？”

夏樊微微一笑，道：“我记得那棵桃树特别香，就是一直不知道是树本来就香，还是开花了才香？”

高文山有些急躁，不耐烦的说道：“我想大概是开花了才香吧。”

夏樊摇着高文山手臂撒娇，继续问道：“唉，我也是觉得花香，只是忘了那花是什么形状的，有几瓣花瓣了，师傅，你再好好想想。”

高文山最烦回忆，不悦道：“等会你自己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樊委屈道：“好师傅，你再好好想想嘛，求你了。”

高文山哪里记得这些，但夏樊这样问，倒以为真有什么特别，眉头一皱，便努力开始回想。

趁着高文山思忖之际，夏樊悄悄将巫蛊娃娃握在手里，藏在长袍内测，然后悄悄点燃。

夏樊歪着头笑问道：“师傅，想起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