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所住的客栈足有五十多年的历史,内饰并不十分奢华,却处处彰显典雅大气,谢扶风带着郎中踏进客栈,就看得几个大夫都急匆匆地往楼上跑。
那白面郎中姓陆名晏,名字来自他母亲的姓氏,也是书香门第出生,在家里排行第三,因此好友常唤他陆三。
陆晏提着药箱跟着谢扶风一路走进房间,掀开门帘,福安正侧坐着揉着眼睛。
美人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玲珑的鼻尖红了个透,黑漆漆的狐狸眼水雾弥漫,瞧着是个精明的红颜祸水,神情却带着天然的娇憨。
“本宫要疼死了!”
她语气委委屈屈,不仅叫人怜惜,更叫人生出揉搓把玩的欲念来。
然她是公主,骨子里都浸着矜贵傲慢,这般诱人的姿态决计不是她刻意摆弄而来,实乃媚骨天成。
陆晏嘶了一声,他手底下的人莫非瞎了眼了,交到他手中的画像竟是不如这位福安公主本人风姿的万分之一。
若是他早知道,哪里还轮得到谢扶风这块木头。
“公主万安。”
陆晏发愣间,谢扶风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在得知她只不过是被辣椒糊了眼睛之后,神情也依旧平稳,不曾有所变化。
他早已从陆三悠然的姿态中猜出福安不曾受什么伤,但上次福安昏倒的事情还记在他心里。
趁着这次机会叫陆三将公主的身子调理一番,他与福安才能算是两不相欠。
福安听得谢扶风带了个江湖郎中过来,满脸古怪地看着他。
她、她眼睛疼与他何干?
福安实在痛极了,她透过帘子看了外头的陆晏一眼,见他长身玉立,样貌姣好,便也不是如此排斥。
她轻哼一声,“进来吧。”
陆晏挑开帘子进来,一双凤眸眯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公主万安。”
他先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膏药沾在布条上,让福安将头仰起来,再将青色的布条盖在上头。
湿湿热热的布条将眼睛熏得更痛,福安刚想扯下来,后一瞬,那膏药立即起了效用,福安只觉得双眼清清凉凉,那些痛楚也变得不再灼人。
这么神?
福安看不见,只得略微提高了音调,问道,“你是何人?”
“微臣陆晏,家父是两广总督陆连三。”
哦……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这陆家在京城也是十分响当当的人家。
不为别的,就为陆家这五个不孝子:陆一陆二带着船队下南洋经商,陆三在京城开医馆,□□信了那什么洋人的教,跑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当修士去了,陆五倒是发愤图强,立志做两广最有名的厨子。
可怜陆家五代忠良,到了这一代竟是一个当官的都没有。
谢扶风上一世也是不娶妻、不做官,这二人这一点倒是臭味相投,难怪能玩到一块去。
“微臣听闻啊……”
那陆晏接收到谢扶风警告的眼神,微微咳嗽一声,将有些吊儿郎当的语调改得正经了些,“微臣听闻公主前些时日中暑昏倒。”
接下来该说什么?陆三卡住了。
这、这打官腔我也不会呀!
他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若是看得上微臣的医术,不如让微臣替你把把脉,以免留下什么隐患。”
福安就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她抬起手,“准了。”
啧。
真白真细啊。
烟罗将手帕盖在福安手腕上,把着脉的陆晏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怎么。”
福安早将眼睛上的布条掀了下来,见陆晏这般,皱着眉问道,“本宫难不成有什么隐疾?”
“公主无碍。”陆晏看了谢扶风一眼,笑道,“微臣医术浅薄,这就告退了。”
谢扶风也跟着告退,福安并没有在乎这两个男人,眼睛不疼了,她便又想起十三妹妹的事,只觉得焦急万分,恨不能跟阿莲娜再打一场。
谢扶风二人也是一路无话,一直回到了小药铺,陆晏放在药箱,轻轻啧了一声。
“那位美人……”
接收到谢扶风骤然瞧过来的目光,陆晏又咳嗽一声,“那位公主再如此思虑下去,不出三两年便要咽气……呃……仙逝了。”
思虑?
谢扶风眉头一挑,福安公主受尽宠爱,值得其思虑的,大抵便是她的婚事了。
这是世人迈不过的一个坎。
“你可有调理的法子?”
陆晏听得这话,连忙摆手,“你可饶了我吧,我可不想牵扯上这些贵人,顶多给你开两张方子。”
“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啊。”陆三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打着算盘,“你真要将这烂摊子往自己身上揽?”
“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