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山看了看,那两个村子的代表,各自出手,在一张张小纸片上摸索,忽然说道:“这抽签也不靠谱啊,万一一家运气差,抽在后面,而适合取水的日子都被对面取走,那可怎么办。”
钱进摇摇头,说道:“你没看仔细啊,你看看,那些小纸片,都写着字,可每张字当着他们的面儿写完,都是直接翻过背面,放在原地,也就是说,都是用过思量的,嗯,你知道,每个地方都有相对地方的农歌,也就是什么日子干什么活,都是安排好的,我敢打赌,他们两边肯定是在小麦成长最重要的日子里,一人间隔一天的取水,这样才是最好的。”
木容山想了想,说道:“话说回来,这点子,还真不赖呢。”
钱进暗笑一下,说道:“点子是老点子了,其实就是兄弟争产的变种,其实很容易应付,只不过,可以应付和肯去应付是两码事啊。”
木容山思索一下,说道:“兄弟争产?”
“两兄弟争夺家族遗产,都说对方拿的比自己多,于是找到县官决断,县官一看很简单啊,你看你兄弟拿的多,那让你拿你兄弟的那份,你兄弟拿你那份,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木容山暗惊,点头称赞道:“这确实高杆啊。”
钱进说道:“说破了,其实就不值钱了,相同的思路里,也有,两兄弟分粥,分产,如何公平的研究,研究到最后,如何公平?一个兄弟管平均分成两半,一个兄弟先拿,那么管分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尽力将东西分的平均公平了,博弈论里早就阐述干净了。”
木容山暗暗思索一会,说道:“这县丞也很会办事啊。”
钱进眼尖,已经看到了队伍里的什么人,说道:“这县丞来办事,自然不是白白做事,嗯,不过,堂堂的副县长的身份,来赚这点钱,有点落魄啊。”
两边的队伍里,似乎都有个提着礼包的汉子,虽然不知道拿的是什么,但见这村子里的人都穿着不坏,想来去年以来的大建设,已经起到了罗斯福新政的某些效果,将大量的资金都源源不断的进入了最底层的劳动者手中,而这些钱带动消费之后,应该起到一些正向反馈。
分派用水的任务就很快结束了,对于村民们来说,抽签的心理学应用原理他们是不懂的,但确确实实感觉到,这样做非常公平。
以组织程度来说,南北确实非常不同,但是村村都是亲连着亲,是绝对错不了的,真正打起来的,其实真心不多。
一切结束,分配的还算皆大欢喜,两边都感觉自己不吃亏,因此也越发的憧憬着为民做主的县丞,那县丞捋了捋不长的胡子,接受着几乎没营养的恭维话,正在要走,却见两个男子走了过来,看样子都是油头粉面的样子,不过,举止还算不错,不算轻浮,看衣服差不多算是,自己人,起码在这许多农人在的地方,非常显眼。
“这位老父母,今日辛苦了。”
木容山想尽办法钻研过这个时代“士人”们的“切口”,自信不会因为说话而暴露身份,自然也是愿意找人对话。
“无事,二位听口音,不是天津本地人吧。”
钱进早编好理由,说道:“我二人是山东人,这次来河北,也是游玩一场,见到老父母在此主持事务,特此来拜访。”
那县丞在两人身上,来回看看,似乎回了一个“哦”的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这话,不过,说话倒也没有漏洞:“本县春耕时节,事情多,让两位……公子笑话了。”
钱进说道:“也没什么,一路所见,路不拾遗,连个乞丐也没有,称得上太平。”
“没有乞丐啊。”
县丞笑了笑,说完话,就说道:“二位看着有缘,何不同行,我也好了解一下,山东的风土。”
木容山倒是大喜道:“正好,正好。”
现场走在前方,有个老卒在前面引路,朝天津县而去。
三人倒也没有说什么别的,都是先交流彼此的姓名身份,钱进和木容山直接冒充的是这次恩科来帝都碰运气的山东秀才,考砸了准备回家,不过,却也不愿意这么白跑一趟,因此就结伴在帝都以及周边逛逛。
这样的身份,最适合和这些士人找话题,无论是他们对长老会各种政策的意见,还是恩科内容的意见,都很容易引出话头,而且,同样是士人的身份,肯定是要可接受度高得多,不是吗。
县丞名叫苏起,本县的县丞,却是一个河南人,还是一位举人,对此身份,木容山倒也有些明白的。
这大明朝的体制内,举人,也就是可以去帝都参加科举考试,直接成为中央级官员的人,如果老考不中,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去参加吏部的“大挑”,也就是被选做中低层的官员,从底层做起,却也不是没有成长起来的高官啊。
想必这位苏起,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正如他河南人的身份,确实完全不提家乡之事,不过,两人跑出来,是来“调研民情”的,自然不是说别的的。
“苏老前辈,那您说说,朝廷这样考试,算是什么讲究,古往今来可都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选择题的,一下几百道,可把我们吓死了。”
苏起笑了笑,说道:“无非是……”
忽然自觉失言,马上停口,说道:“不过,帝都最近是有不少新鲜玩意儿,可惜老朽年纪大了,只怕是看不懂的。”
木容山忽然说道:“这朝廷盖铁路,还免农税,真真是大手笔的动作,就是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办事,不过,真的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啊。”
两人正盯着苏起,却见他似乎没有什么言语,但面目上确实带着点叹息,心知他心里有花,于是,钱进赶紧问道:“老丈,这些国策,您是怎么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