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视四周。

混沌的状态有所改观，宇翰的形状渐渐清晰和透明，露出了黑漆漆的底色“屏幕”，其间，悬浮着质量不一、远近不同、坐标各异的火球，火球都是孢群，它们旋转速度也不相同，呈现出的色相也不尽相同，有的携着伴侣，有的拖家带口，有的腰间围了一圈孢带，有的能量更大，胁迫着周围的孢群以其为中心，形成两叶扇的状态旋动……万亿个火球生灵，共同构成一幅神秘又令人惊叹的多维彩图，在黑幕的映衬下，就像晴朗夜空中数不清的星星。种种的不同，加上运动的无序，令它们彼此间交汇时总能碰撞出惊人的火花，不是人类的爱情火花，而是残酷、惨烈、毁灭性的火花，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赤裸裸的战争；战争造成的混沌期比奇点处的混沌期要短暂得多，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争斗方式能让弱势的一方成为齑粉，然后被胜利者吞噬通吃，从而形成一个更加具备侵略性的势力，去弱肉强食，去烧杀抢掠，去横行于宇空。

但无论它们多么强势，我总能从它们那里感觉到忐忑不安。这让我很生疑。强大如它们了，到底还需忌讳什么，还需惧怕何物呢？入微后，我试图让自己的意识之箭能进入到宇空的更深处，去探查令庞然大物们都忌惮的事物，或生灵，或者就是异类人。

我的意识之箭穿过一个个孢群。它们之间，既彼此提防，却又彼此共存；它们既想熔合，又不心甘情愿；它们形成的体系既牢固，但又不稳定，平衡随时都会因细小的原因而失却；它们表面上嘻嘻哈哈、和谐融洽，暗地里又勾心斗角矛盾重重，甚至彼此算计……它们俨然就是人类社会形态的一个多维立体的翻版。

但我的能力有限。当我尝试穿越到宇翰的那一边去时，一束无形的阻力让我寸步难行，连宇翰的中心点我都无法通过；当我意欲从这一边穿越出宇翰时，一束无形的拉力让我动弹不得，连宇翰的尽头我都无法到达；当我扩充自己的身体时，才发现空空如也中，自己连思索的能力都丧失殆尽。

“不行，我得赶快学会发现中心线的法则，不然哪里能远行。”我自语着。

“什么！你还是找不到中心线？”约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他的声音传进我耳中，“你睁眼试试，就现在，那些出现在你眼前的、金灿灿的无数道流光就是呀！”

我睁眼试着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约翰看见我脸上露出的茫然，他挠挠头，用纤细的手指乱点着，嘴中配合说：“这是往3359号孢子去的；这是往108号去的；这是去往10367号宇翰的；这；这；这都是的呀！你真的看不见?”

我一条都没看见，只能摇摇头。

“oygad!really?”如此看来，“天”的外语确实不过关，宇翰这么大惊小怪地乱嚷嚷着叫它，它还是没听出来。

“yes，it’strue”好歹我也上过大学，这么简单的口语对话还是敢说的。

约翰满脸疑惑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怪物。“youtbe﹟＊﹩﹠￠♂……”

无论上初中高中时，还是上大学时，每次只要听到老师说“youtbe”，后面的英文我立马会晕菜。现在，当了真冥天子，我仍然没能改掉这个毛病。我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看着咿呀怪叫着的约翰。

“﹟＊﹩﹠￠♂……喔，我忘了，你上大学时，英语科目还没有考级制度，并且你的英语考试总是‘操’别人的。”

“错了，是‘抄’不是‘操’。”我纠正道，心中不服气地嘀咕：你还嫌我英文不好，你的中文更差！

“嘿，你倒会计较，管他‘抄别人’还是‘操别人’……”

“不行不行，相差太远了。”

“‘bi’嘴！”

“不是‘bi’，是‘闭’，不然又错了，意思可有些流氓了。”

“你你你，喔，天呀！”

那个声压再次铺天盖地出现：“不许扰我春梦！不！清梦！”

约翰就像是孙悟空怎么都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目中不见任何事物，只能见他被蹂躏得痛苦不堪。他先是被挤压成一个点，然后又被揉搓成一根细绳，最后被搓成一团乱麻，被那个“天”重重地从空中扔到我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