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时俊杰方初识(1 / 1)

藏刀为猎 仲夏离 0 字 2021-12-28

 徐岳很惊讶,自从进关以来,除了几位叔叔伯伯和他舅舅,没人知道他在关外做过什么。这个人一开口就叫出了他的行藏,这让徐岳很不安,仿佛心底的秘密被摊在了阳光底下,于是他立即警觉的握住了刀柄,就算这是京城,如果对方真的知道他的秘密,他一样打算杀人灭口。

那少年笑了笑道:“徐兄何故如此,在下只是想与徐兄你交个朋友,莫非徐兄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猎物?”徐岳仍是沉声道:“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少年站起身,长身一揖,说道:“在下唐余,不怕实话告诉徐兄,我也是轮回谷的人。金银双煞身死,轮回谷已经将徐兄的大名上了悬赏榜单,价额颇高。但在下有自知自明,再过十年,我也未必是徐兄的对手,是以并不打算做这一单生意。今日偶然遇见,定然不会让徐兄走脱,遇见徐兄这等英雄,不喝一杯,日后我肯定会后悔的。”

徐岳揣疑坐下,问道:“听阁下口音,是川中人士,宽袍大袖必善使暗器,阁下又姓唐,”说到此处,望向唐余,“徐兄猜的没错,我是唐家的人,”唐余苦笑一下道:“不过我是庶出,若不是家中一位长辈看我资质不错,只怕如今我还是在唐家屋檐下受人颐指气使。跟族中长辈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偷跑出来,也不知是哪里撞来的大运,遇得一位异人,教了我几手功夫,这才略略闯下几分薄名。”徐岳笑道:“你要早说你是唐家人,我们何至于剑拔弩张的,来来来,喝酒!”

推杯换盏,互相客套几句。徐岳又开口道:“按理说你是唐家的人,入了轮回谷,你族中无人制止?”唐余道:“我哪里会明着加入轮回谷,不过是背地里化了个假名。至于江湖人前,我还是那个不太争气的唐三公子。”顿了一顿又道:“徐兄你可是第一个知道小弟底细的人,也不知怎的,与徐兄一见如故,心中这点隐秘之事全都倒了个干净,还盼徐兄替小弟守住秘密才是。”徐岳见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看他为人光明磊落又是一脸正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自打进关以来,身旁没有同龄人,端王虽是比徐岳大不了几岁,可徐岳在他面前不敢多言,生怕泄露了身份底细。这一遇见唐余,相谈甚欢,两人说说笑笑,谈论最近中原武林轶事,不知不觉这顿饭吃了约莫两个时辰。待两人会钞走出店门,才发现日头西斜甚远,相视一笑,隐隐同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唐余说是徐岳第一次来京城,明日带徐岳去京城四处转转,徐岳也点头应允。约好明日碰头的时辰地点,道别各自回转。

徐岳回到驿馆,斥候伍长周忠福正在门口等候,周忠福一见徐岳回来,急忙跑到跟前,说道:“统领昨天宿醉,今早朝会受封时不见统领,皇上大发雷霆,要降罪于统领,幸得端王爷和太子死命劝柬,这才保住统领性命。不过,”徐岳见周忠福有些吞吞吐吐,开口问道:“不过什么?”周忠福低声说道:“统领你,被革职了。说是你藐视君王,乃是大罪,因救护段王爷有功,功过相抵作了个革职的处罚。”徐岳其实早已想到这个结果,不惊不怒,问道:“那你们呢?是否受了我的牵连?”周忠福道:“那倒没有,皇上给我等俱有封赏,我如今成了咱们玉门关斥候营的统领了。”周忠福言语间颇有些不安,生怕徐岳生气。徐岳坦然一笑,挥挥手一遍走向房门一边说道:“那我该收拾东西离开了,如今再住下去多有不便。周忠福道:“那统领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徐岳推开房门道:“我本江湖来,如今再回江湖去。再说最初我投军,本就不是为了功名富贵。如今孑然一身轻,倒也逍遥。”东西不多,不多时收拾妥当。又向周忠福道:“你本来只是一伍长,如今连升三级,做了统领,等你回到关外,手下人等定然多有不服,我手书一封说明原委,你付与韩副统领,他自会协助于你。”说罢取过笔墨写了一封信,包好漆封。“你进边军已有三年,我这几年眼见你武艺渐渐娴熟,你又是本地人地形地貌自是熟悉无比。”拍了拍周忠福的肩膀道:“玉门关是大魏的西门户,你可要担住了这个责任,方不负中原黎民。”说完大踏步而去。

一路来到几位叔叔伯伯落脚的园子,说了事情经过,众人听过也道声可惜,白白丢了这次大好的机会。几人都是豪情之辈,也不过于愧疚此事,都说再另寻机会便是。先安顿徐岳住下,再作打算。当夜无话,次日徐岳起了个大早,去赴唐余的约会,告辞几位叔伯说是出去逛逛,便走了出来。到了约定的街口,才发现来得略早了些,寻见街旁的一处小摊,先吃了一碗素面,等着唐余。

唐余今日依旧是一身白,不过换了行动方便的装束。远远望得徐岳,也走将过来要了一碗面,坐下打趣道:“莫非徐兄没带换洗衣物么,这怎地还是这身黑色劲装,无妨,小弟待会让城东的金先生给徐兄定两身衣袍。”徐岳道:“唐兄取笑了,我素来喜穿黑色,加之我是军中之人,这身衣服与人动起手来,不碍手碍脚甚是方便。因此我就这么做了好几套,看不出来什么差别,倒是经常让人误以为我不爱干净,让唐兄见笑。”不一会,两人吃完面,唐余道:“徐兄可知这金陵有些什么好去处么?”徐岳道:“第一次来帝都,正要请教。”唐余道:“徐兄你我皆是江湖中人,这据金陵不远有一处天印山,山中有座定林寺,寺中众僧不但精通佛法,而且据说寺中住持方丈等人,更是武艺超群。小弟早就心痒难耐,想去见识见识,怎奈无人肯同往,今日可要拉着徐兄好好观摩一番。”徐岳接口道:“我也曾听说此寺,据说寺中方丈慧明大师与北边两禅寺的圆智大师并称当世佛门两大高手。可是我们贸然上山,不见得就能见得到慧明大师啊。”唐余接口道:“徐兄啊,就算见不成大和尚,山上的风光也是不错的嘛,除了寺中景致,点将台、祖龙顶、还有那山顶的仙人田都是好去处。这入了秋啊,漫山五颜六色,与春夏两季,更是别有风采。”出了城,官道上两人并肩而行。唐余忽道:“徐兄我们比比脚力如何?此去不远,看我们谁先到山脚下。”说罢提气纵身,飞掠而去,也不怕惊世骇俗。徐岳也运起轻功,紧随于后,他看前面的唐余时,竟忍不住惊讶,唐余脚下步法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难道会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心中不禁想起当初师父说过的话。

那一年,徐岳才十六岁,师父告诉他能教的这八年来都教了,剩下的只剩自己勤练。徐岳辞别师父下山时,师父曾说过,他还有一位师兄,也曾随师父学过几年,后来偷了师门秘籍不知所踪,让他下山后代为查访也替本门清理门户。徐岳早年因奇遇偶得一身惊人内力,武艺早已足够出师,他师父将他又留了一段时间,真正放心他的武功后,才放他下山。徐岳下山后,在关外自行游历两年,丝绸路沿途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但凡沿路强盗马贼听得‘丝路猎人’之名,尽皆蜂拥逃窜。

从十六岁至今,已有七年,丝路上也好,玉门关附近也好,徐岳也一直留意这个窃取师门秘籍的师兄,可是七年来竟完全没有一丝踪迹,这个人犹如泥牛入海,没留下一丝痕迹。今天,在金陵城,竟发现唐余轻功家数与他极为相似,徐岳自知师门代代只收一人,若不是父亲与师父当年有过交情,再加上当年的师兄叛逃,师父才破例收下了他。师父嘱托,寻访多年的事,竟突然就有了线索,徐岳按捺住心中冲动,打定主意要与唐余多来往,扯上关系,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心中一边想,脚下自是慢了下来,待得转过一个弯,唐余已经等在山脚下。

“徐兄,你故意让着我是不是?”徐岳道:“哪里哪里,唐兄身法高明,徐岳自愧不如。”唐余道:“徐兄过谦了。我们这就上山吧,看能不能有缘得见慧明大师。”,“好。”拾级而上,石梯错落有致,弯弯曲曲,盘旋而上。道旁奇松怪石,山涧流水潺潺,林间鸟飞猿走,远近山林各有颜色,染成一幅如画般的秋日图。两人步子轻快,不多时便来到定林寺山门外,迎客僧告知二人,慧明大师闭关已有半月,暂时不能见客。徐岳和唐余告辞出来,一路继续向上,登祖龙顶看始皇挥鞭赶山处,上点将台遥想吴侯指点江山时,二人都还是年轻人,未能得见慧明方丈,也只是片刻便忘却不快,纵情山水,好不快活。一直到太阳西斜,唐余才笑嘻嘻的向徐岳道:“徐兄,咱们该回去了,今晚小弟带你去个好地方。”徐岳不解的问道:“什么好地方?”唐余道:“秦淮烟柳画桥边,徐兄,来金陵不去见识见识沿河的花魁们,可是一大憾事啊。还有那秦淮八绝,也是美味至极啊。”徐岳本想拒绝,但唐余硬拉并且保证绝不做出出格的事来,这才随他一路来到了一家名叫琉璃阁的青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