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话 扒衣一看便知(1 / 2)

 【6月27日】

突然响起的带着哭腔的质问,彻底出乎木屋内两个男人的预料。

没有人知道明明先前还是剑拔弩张的场面,怎么到了下一刻,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揽金想不到,褚流更是想不到。但好在不管内心怎样诧异不解,褚流还是带着认真回答了天歌的问题。

“我不会死的。”

说完这句话,褚流隐隐觉得这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是以又补充解释。

“虽然这些人出自揽金阁,但我与白银尚且可以打个平手,这些刚刚够格持牌的人,伤害不到我。”

天歌知道褚流这话不假,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害怕。

上一世褚流护着她一路奔逃,不管是各地藩王还是卢光彦派来的人,只要有褚流在,始终没人能伤害到她。

直到后来悬崖边,进退维谷之际,乱箭齐发,她才第一次见到褚流束手无策。

但在他倒下之前,那些利箭依旧无法伤她分毫。

直到他身中数箭,最后挥出手中长剑帮她拦去一直飞来横箭。

那时的情景,不管前世今生,天歌永远无法忘怀。

所以当窃画那晚,她在院子里见到褚流的时候,她的心里是窃喜乃至忐忑的,忐忑到生怕这是一场梦,从而一点也不敢触碰。

那一夜,在阶前独坐至天明。

她多想告诉褚流,自己到底是谁,可谁会相信死而复生?

尤其是褚流那样一板一眼的愣头。

就算多疑如揽金破天荒的相信,褚流那样慎重的人也肯定不会相信。

因此才有了那一夜屋顶的交易,才有了她以让褚流做侍卫为名头,留他在自己身边,让他亲自查,让他来发现她的身份。

如今赵云珠已顶替自己成为宝寿帝姬被易廷益带走,她本以为至少目前为止,不管周帝魏宁还是卢光彦,都不会注意到自己,眼下的江南还很安全,她还有时间慢慢告诉褚流真相。

可是直到天目山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才终于明白,未知之所以称为未知,是因为人永远无法预料它在何时,又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在眼前。

白天,生阳告诉她褚流在箭雨中一力护着归云岫等人时,她忽的就想到了那时的场景。

如果生阳等人没有及时赶到,结果会怎样?

天歌不敢去想。

上一世褚流已经为她丢掉性命,如今她居然因为自己的误判,差点将他再次送上绝路。

尤其是当她看着生阳等人站在眼前,而褚流却消失无踪的时候,那种恐慌、愧疚与懊悔彻底被激发而出。

唯一让她心存侥幸的,是从那些杀手身上搜出的铜牌。

揽金不会要褚流的性命。

可她依旧怕。

怕刀剑无眼,怕那些人万一根本不认识褚流……

所以她才应约奔赴这场明知是圈套的豪赌之宴。

而这所有悬而未定的恐慌都在方才一进门的时候消失不见,转而化作余怕之后的委屈与气愤。

但这种气愤,却又在见到褚流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成为怨女般的委屈控诉。

褚流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眼前的女孩子就会明白,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天歌的泪水却越流越多。

褚流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求助地看向揽金。

然而尊贵至斯的揽金公子又哪里纡尊降贵哄过女孩子?

带着几分嫌弃,揽金公子从旁边抽出一方素锦丢给褚流,看着他笨拙地将帕子递给哭泣的少女。

“你……擦擦……”

天歌夺过他手中的帕子,狠狠地擦干眼泪,再用力擤了擤鼻涕,这才算好。

揽金公子见状,神色越发嫌弃,甚至出声警告。

“用了就是你的了,可千万别再还给我啊。”

天歌白他一眼,自己寻了个地方,极不见外的坐了下来。

既然要说事,那就坐着说,站着算是什么事?

一场哭闹,彻底打破了先前屋内的剑拔弩张,也让她内心的郁结之气得以纾解。

这是天歌不曾想到的。

揽金见着她恢复正常,露在面具外的那半眉头蹙起,望望褚流,又望望天歌,忽然有些了然。

“那个,你那么怕他死了,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听着揽金这话,天歌捏着帕子的手滞了滞,开始犹豫要不要直接将手中的帕子朝那家伙砸过去。

对她而言,褚流是亦师亦长的存在。

如果说徐芮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么褚流便是她最亲的亲人。

也是上一世唯二真正关心她,甚至不惜为她豁出性命的人。

上一世,都是他们护着她,那么这一世,应当换她来护着他们。天歌默默想道。

然而揽金见她沉默不语,却只当她被戳中心事,不由起了调侃的心思。

“我可告诉你,褚流可是早有心上人的,就算你更年轻,也比不过人家貌美,况且活人永远也……”

“闭嘴!”

一声怒喝传来,伴随着飞刀入榻的声音,堵回了揽金剩下的话。

“如果你再多嘴,就别怪我不客气。”

听着褚流不似作伪的威胁,揽金乖乖住嘴,摊了摊手回到软榻坐下,小心拔出方才擦着自己身子刺入靠背的小刀,扔还给褚流。

“我这地方东西可不便宜,先前的窗户,还有这萝锦垫,你都得赔。”

接过小刀收入袖内,褚流没有理会揽金的话,而是走到天歌跟前。

“自作主张跟踪那些人是我不对。那时我看到有人相助,想着归姑娘安危不成问题,所以才放心走了。”

侍卫的本分是听令行事,让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让做什么,就不要擅作主张。

当初他躺在齐宫屋顶,听下头那些侍卫首领给宫廷侍卫训话的时候说过这话。

只是他这时才忽然想起来。

看来他要学着遵循那些寻常侍卫的规矩了。褚流想道。

然而眼前的天歌却摇了摇头,抬头看着他说得认真:

“我没有怪你丢下云岫,我生气的是你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们确然约好了你帮我做事,但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买你的命。”

褚流微微恍然。

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另一个娇俏的身影与眼前的人影重叠。

彼时桃花漫漫,一袭华衫的少女歪靠在秋千上,眨着那黑亮的猫儿眼,巴掌大的俏脸满是严肃。

“我不管我哥怎么跟你说的,但你现在既然决定跟着我,那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我最见不得人要死要活,更怕别人为我不要命,你若不想有一个当姑子吃斋念佛赎罪的主子,那就最好爱惜自己的性命,别让我背负罪孽。”

这番言论,是褚流从来都不曾听到过的。

当侍卫的,生来不就是保护主子,必要时再给主子挡刀的么?

“迂腐!侍卫也是人啊,钱还真能买命不成?”少女蹙眉轻斥,显然觉得孺子不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