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胡闹，仔细我明儿个连门都不让你出了，往后就老老实实回书院学那些之乎者也去！”</p>
这话可谓是捏住了宋传祺的三寸，直到天歌跟着宋太尉走了到书房，也没见宋公子再跟过来。</p>
宋太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p>
“这臭小子，真是能气死人。”</p>
天歌闻言一笑：“宋兄性子虽跳脱，但却胜在活泛乐观，而且他为人仗义厚道，比外头有些满口仁义道德却背地里使坏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p>
宋太尉闻言，顿时明白天歌说的是郭家的郭子君。</p>
其实不光宋传祺跟郭子君不对付，宋太尉也不大喜欢郭子君的老爹户部尚书郭芳，所以一听这话，忍不住应了一声：</p>
“这话倒也没错。这小子虽说皮了些，但心思却纯正善良，也不会对底下人做出什么残忍的事儿来，这一点上倒是随了他娘，难得有颗善良醇厚的心。”</p>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定要说宋太尉这老不要脸的故意夸自家儿子，可天歌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p>
昨儿个郭子君的马车里滚下一个人的事儿在当晚便传遍了上都，饶是卢之南是御史大夫，也没法再给手底下御史台的那些言官们施压。</p>
于是乎，今日上朝的时候，那些个言官就像是猫儿见了腥一样，追着郭芳在后头使劲儿的咬。</p>
咬到最后，很多人都瞧出几分不对劲儿来。</p>
单靠对儿子教导不言，由着郭公子残害下人这一条，根本无法撼动堂堂户部尚书，所以为了避免日后尴尬，大多数言官都会像当初处理宁馨郡主让人当街对天歌行凶的那件事儿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混弄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p>
——都是同朝为官的同僚，言官们就算是喜欢闻风而奏见腥就乐，但却也明白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尤其是眼见便到年关，各司各部的年俸还都在户部手中攥着。</p>
一旦得罪了户部，眼下国库银子又不丰厚，人家随便寻个由头欠上那么几十两银子延后再发，他们这些两袖清风的御史们怕是年都过不好了。</p>
其实不光是如今这时候，就是任何时候，户部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起的地方，便譬如兵部，虽有兵权在手，但若是户部拨放饷银的时候迟迟不应或是寻由头盘剥一番，那对前线的兵士们可就是极大的事儿了。</p>
这些积习历朝历代都有，所以几乎成了朝中默认的原则——得罪六部中的什么人，都不能得罪户部的人。</p>
可是今天这些言官们却像是初入朝堂的毛头小子，你一言我一语揪着郭芳讨伐个没完没了，乃至于御史大夫卢之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p>
毕竟就算郭芳是他的人，可他手底下这些言官们要是再咬着不放，他又不出头相劝，郭芳怕是少不得要对他心生不满了。</p>
想到这里，卢大人手持玉笏出列，朝龙椅上的魏宁行了一礼：</p>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p>
魏宁示意卢之南开口：“卢爱卿请讲。”</p>
“圣人说，子不教父之过，郭家小儿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固然与郭大人有关系，但郭大人的罪责至多也在管教不严，倒是不至于引到郭大人自己的为人或是行事上，若是真要说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那这世间怕是没有什么浪子回头，更没有什么迷途知返的道理，行窃的生出的孩子便该是盗贼，好人生出的孩子便该纯正。岂不荒谬哉？”</p>
卢之南这话说得义愤填膺，郭芳当即冲之报以感激一笑，但不等郭侍郎开心，旁边却有人开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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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照卢大人的逻辑，子不教父之过，那还有一句教不严师之惰，郭公子如今是云阳书院的学生，是不是易相也得一并跟着受罚呢？”</p>
这种拖着易相一道下水的话可不是任何人都敢说的。</p>
能这般老神在在不管不顾，除了某个遭人嫉恨的罗刹外，哪里还会有旁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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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胡承修这话刚一出口，朝中易相的门生们便止不住替他说话，一时间朝堂再次乱成一锅粥。</p>
倒是易相颇不在意，带着几分淡然开口：</p>
“要说司正大人这话倒也没错，教不严师之惰，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云阳书院自是也少不了责任。”</p>
一听易相竟是揽下一部分责任，朝堂顿时一静。</p>
且不说易相只是院长，就算真正要负责，也是授课的夫子们担责，哪里能跟易相扯上关系？</p>
可饶是如此，易相依旧不推脱，相比较之下，着急洗脱自己的郭芳便显得有些让人鄙夷了。</p>
然而这件事要只是这样，那未免也太简单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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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请完罪之后，易相一慈和，目光在胡承修身上停留下来。</p>
胡承修是何等敏锐之人，几乎霎时间便感知到了易相的目光回看过来，可待他瞧见易相面上没有丝毫生气后，不由微微蹙了面具下的眉毛。</p>
易相不气自是有他的道理。</p>
相比于旁人对这个少年人的不满和排斥，历经三朝的他完全可以理解胡承修当年所做的那些在别人看来荒唐残暴的事。</p>
而大周能这般在魏宁篡位后安定下来，有很大一部分是跟这孩子的雷霆手段逃不开关系的。</p>
所以易相并不认为，少年人方才说出那些话，只是单纯的出于无聊要挑拨是非。</p>
他那样做，那样说，自有他的道理。</p>
而他则不介意配合着这孩子演一场戏。</p>
果然，胡承修在蹙了蹙眉之后，重新将目光收了回去，再次开口。</p>
只是这次年轻的司正大人丢出来的罪名，可比方才言官们那些不痛不痒的厉害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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