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放心。”</p>
见胡承修应了，周帝这才慢慢放下车帘，复又想起方才在摘星揽月阁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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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今夜本不想来皇寺的。</p>
只是出了佐努的事情，当他瞧着这满城花灯和远处的摘星揽月阁时，便忽然想起一桩事来。</p>
当初蒋云山在外游历期间，曾在大金待过一段时间，并为大金皇族主掌修建过一座七层佛塔，由此成为大金汗王座上之宾，与大金皇族关系匪浅。</p>
只是那时蒋云山在大金未曾使用真名，所以一直以来，大周都没有几个人知道金人曾经引以为傲的七层佛塔是出自云山先生之手。</p>
也正因此，当初齐哀帝才会放心将九层佛塔与摘星揽月阁的修建之事交于蒋云山。</p>
而周帝之所以知道此事，全赖蒋云山当初一时口误说了出来，只可惜那时候魏宁并未将此事当真。</p>
后来当他再度想起，云山先生已殁，而他则成了大周朝的皇帝。</p>
之所以在今夜想起，是因为佐努之事，让周帝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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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年来，纵然有无数人都在传云山先生已死，就连当初离云山先生最近的释慧老和尚，也承认自己亲眼目睹了一代大匠的坠亡，可周帝还是不相信蒋云山真的死了。</p>
当初，摘星揽月阁下确有大片血迹，可蒋云山的尸首这么些年却从未找到。</p>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p>
不见尸首，周帝便无法让自己相信此人已死。</p>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让罗刹司暗中搜寻蒋云山的下落，从中州到东南，从大周至大金，但凡这片大陆上罗刹司能伸手触及的地方，都是寻人的范围。</p>
可多年来，却还是一无所获。</p>
周帝有时候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高看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所以才一直觉得他应该还存活在这世间。</p>
或许他真的已经死在了当年的破城之夜，只是因为从高空坠下，尸首早已面目全非，所以这才没被认出来呢？</p>
这样的想法让周帝一度说服了自己，可当佐努成功装傻十几年而罗刹司不曾觉察异样，周帝才忽而明白，或许不是他高看了蒋云山，而是他高看了自己一手栽培的罗刹司。</p>
大金汗王既然能在国内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将佐努之事密不透风地隐瞒这么久，甚至还能将这个儿子养育得如此不凡。</p>
那么，作为极受大金汗王看重的蒋云山，是不是也有可能在金国的庇护下，躲过了罗刹司多年的搜寻？</p>
念头一起，周帝便无法再遏制自己的内心，迫不及待的前往皇寺寻找释慧，想要问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p>
可当他真的见到释慧，却又害怕自己再次听到蒋云山已死的消息。</p>
所以这才有了旁敲侧击的试探，才有了种种机锋与揣测。</p>
只可惜，从释慧那里，他依旧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p>
想到这里，周帝心下烦闷，不由再次掀开车帘：</p>
“还有多久到宫中？”</p>
“回陛下，已到醉仙楼，再过两条街，便可见宫城。”</p>
听到胡承修这话，周帝重重出呼出口气，正欲放下帘子，却见前头不远处的楼里正有一人从中出来。</p>
周帝蹙了眉头，颇有几分不满：</p>
“眼下已到宵禁时刻，缘何还有人在外行走？”</p>
胡承修闻言向前瞧去，正看见有人从醉仙楼中走出，那模样身形瞧着，皆有几分眼熟。</p>
“陛下稍待，微臣前去问询一番。”</p>
说完这句话后，年轻的司正大人双腿轻击马腹，往醉仙楼门口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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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歌估算着时间，本想提前出门，却没想到刚一走出醉仙楼，便听到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传来。</p>
一抬头，还未及她看仔细，却先见有人驱马而来。</p>
马是良驹，人也挺拔，只是那面上，却罩着张黑金面具，瞧不清楚容颜为何。</p>
就在天歌不解之际，忽听已经停在她面前的面具男开口：</p>
“除夜宵禁时间已到，缘何无视国法擅自出街？”</p>
许是因为面具遮挡，传入耳中的声音有些翁响。</p>
天歌虽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但听到这质问之言，却还是明白自己怕是遇到官家出行。</p>
心念一转，她抬手指了指跟前的花灯架，陪笑道：</p>
“官爷体谅，这不冬日天干物燥，容易走水么？小的就想临打烊前，再复查一下门口的花灯可都熄了，以免惹了火星子烧将起来。一时心急，忘了宵禁，还望官爷莫怪。”</p>
天歌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瞥过后头逐步驶来的马车，但奈何那马车虽是上好楠木所制，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徽记。</p>
再看向面前之人的黑金面具，天歌蓦然想起，这上都城中配此面具的，只有罗刹司的罗刹们。</p>
能得罗刹司护送车架，却有无府中徽记的人，放眼上都，只有一人……</p>
天歌双眼微眯，袖中的手攥了攥，复又松开。</p>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天歌面上的笑意已经更加热络谄媚：</p>
“灯楼已经查过，若是官爷再没旁的事，那小的这便进去了？”</p>
看着这略带熟悉的谄媚之笑，胡承修面具下的眉毛皱了皱。</p>
当初在临安，便是这样的笑最后摆了他一道。</p>
就在胡承修想着要不要吓唬吓唬这小子的时候，却听马车在他身后停了下来。</p>
随之一道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传来：</p>
“如何了？”</p>
胡承修闻言，照着天歌先前的答复说了，马车内停了一息，有倦累之声传来：</p>
“罢了，走吧。”</p>
听到这话，胡承修看了一眼天歌，坐在马上出声警告：</p>
“下不为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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