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话 过河来拆桥(2 / 2)

笑了笑,白芷抬头,眼睛看向停在她脑袋上方的两把长刀。

“大老爷这样,让我如何记得起来?”

朱成益看向刀疤二人,连忙摆了摆手,“快快快,赶紧收了刀!扶白芷姑娘起来!”

拒绝了二人的搀扶,白芷继续坐在地上,凭借身后的墙壁撑住身子,生怕露了半分窃。

逃是不可能了,她只能赌。

“香方我昨儿个就拿到手中了,只是今天出门时怕被发现,所以偷偷藏在了百花阁中,大老爷若是肯放我回去,那这幻颜香的方子,我定如约送上,决不食言!”

白芷盯着朱成益,袖中的双手死死的攥着,黏腻湿热的汗水爬满全身,她却分毫都不敢偏神半刻。

就在朱成益思考的时候,门口有人踏步入内,扼断了白芷的期望。

“大老爷,这丫头精明得很,您可千万莫要被她骗了。”

“明叔这话可就离谱了,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假话?”白芷冷笑一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者,心中怒火直烧。

“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也无济于事。”明叔看了白芷一眼,眼中弥散着可惜与悲悯。

啧啧两声之后,明叔望向朱成益。

“大老爷,今日您已经让人拿刀指着这丫头了,想想看,换做是您,会心甘情愿拿出香方吗?她说香方藏在百花阁,又如何证明呢?且不说她到底有没有,就算有,那么您觉得,今日回去之后,她可会交给我们?”

朱成益被一语点醒,眼中狠厉顿生。

这女人,未免太小瞧他了!

就在他正欲发怒时,却听地上的少女忽然驳斥出声。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明叔不妨想想看,这么多年,朱家让我从徐记窃取的东西,让我在百花阁做的事情,有哪一样是没有做成的?区区幻颜香的方子,又有什么难?若我言而无信,那明叔大可将我窃方的事情告诉给徐家,到时候不用你们灭口,徐记只怕也饶不了我。可你们若就此杀了我——”

白芷轻笑一声。

“想想看,徐记那能够变香和幻颜的香脂一推出,还有谁会在意朱家那五款香方?到那时,徐记一跃成为行业龙头,取朱记而代之,不知朱老爷子会不会跟二位计较?尤其是大老爷——”

说到这里,白芷望向朱成益,声音蛊惑,“我记得,贵府二老爷好似很快要游学归来,参加今年的州试了吧?”

若说前面那些话是驳斥明叔,那后面这话简直戳到了朱成益的心上。

正是因为在外两年的二弟即将归来,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在老爷子面前证明自己,否则那时朱老爷子眼中只能看见老二,哪里还有他这个长子!

但若是他拿到了幻颜香的方子,到……

“你是将我和大老爷当傻子吗?!”人精似的明叔及时喝问出声。

“若真如你所言我们跟徐记说你盗方,那这方子是给谁用的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事情暴露,你最多被驱逐出府,但对朱记而言,这可是灭顶之灾!那时候,放了你的大老爷才是罪过了!如今朱记已推出五种新香,只要杀了你,就没有人能证明这些香跟徐记有任何关系,而这些,都是大老爷的功劳,老太爷可记着呢!”

“而且,仅凭一个小小的幻颜香,徐记就想要撼动朱记百年地位,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退一万步说,就算朱记拿到了幻颜香的方子,难道就能赶在徐记的前面准备好新香推出?我们可不傻,你手中有没有香方,我们又什么时候拿到香方,可还是一个未知数!指不定在此之前,徐记已经推出了幻颜香,那时候我们要香方还有何用?”

一口气说完这些,明叔看向旁边的朱成益,弯身行礼,“大老爷,您是聪明人,相信在老爷子吩咐的斩草除根,和听信这丫头给朱记埋雷之间,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老者的话悠悠入耳,彻底点燃了朱成益内心的大火。

他生平,最恨别人将他当做傻子来欺骗!

“先砍掉她的双手!再剁掉她的双脚!拔掉她的舌头!爷不要这贱人死,爷要将她做成人彘!”

朱成益咆哮出声,红了的双眼似一头凶猛的野兽,嗜血残暴的样子一如在他那不见天日的密室。

他要用尽一切办法,折磨死这个卑贱的女人!

蠢货!

居然敢骗他!

两把利刃再次朝坐在地上的女子袭来,她却已无力移动分毫。

从明叔戳穿白芷算计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刻怕是不远了。

她想要逃离,可双手双脚却分毫都不能动弹。

这就是命吗?

幼时的她躲过了那些抢夺香方的蒙面人的屠杀,如今又要因香方而死掉了吗?

闭上眼睛,白芷苍白的面上绽出一丝无望的笑来。

她真是无用啊……

连替爹娘报仇都做不到……

与虎谋皮,果真是自寻死路……

想着幼年时听到的凄厉惨叫,白芷咬紧了牙关。

飞刀入肉,肯定很疼吧?

从小到大,她最怕疼了呢……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是因为太疼,所以麻木了吗?

一滴泪从白芷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她放在一旁的手上,跟那些湿汗混在一处。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调香制粉了……

归氏的香技,终于要彻底失传了吗?

……

……

“地上有那么舒服吗?你准备坐到什么时候?”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好似幻觉一般。

白芷忽然觉得可笑。

临死之前,她居然会想起那个少年郎君的声音。

明明,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往来,更算不上相熟。

她还窃取了他辛苦制出的香方。

算是来讨债的吗?

“你若想再坐下去,那就继续坐着吧。”

又是那道声音。

罢了,罢了,左不过手脚尽断的鲜血淋漓。

她连父母之死都见过,又有什么不敢看的?

至少,她还活着。

白芷羽睫微动。

一片晶莹模糊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束发,眉目如星。

一双猫儿眼,像极了黑暗中最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