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之夜(2 / 2)

“后来,我迷上了行走,所有的工余时间我都在路上,走呵走,在驴友圈走出名气,走路也走出一个社交圈子,我开了户外用品店,我要多多地攒钱…其实我就是想回家乡,回那个让我决绝的地方,我想哇!”超行得热泪盈眶。</p>

“你想回家,我却想离开家乡。不知道为什么我厌烦家乡的一切事物。我每次走上熟悉的街道,闭着眼睛凭气味也知道两边是什么,我总有不出烦燥。你知道吗?我拒绝在本地相亲,也把养父母愁苦得不行。”</p>

“你真没谈恋爱?”</p>

相瑜委屈得哭出声音来。</p>

“就是……也没接过吻吗?”</p>

相瑜头后又抬起头来。从峡谷上方树叶的穹盖看出去,天空正变得澄澈,快天亮了!从树叶间透漏下来的星光打在相瑜的脸上,脸sè惨白,嘴唇更显得红艳。</p>

两个毫不知情的驴行者在同一条道路行走,和擦肩而过的陌路者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虽然是笑语喧天,但分开后一定不会再有什么记忆。除外下次再组队时可能相逢,也只是我们一起走过穿越过某处——仅此而已。现在,他俩突然感觉如交往多年的恋人,从心窝里要掏出好多话来。</p>

吻吧!谁的?好像俩人的眼睛在。任何语言没有接吻包含的内容丰富。吻吧!他们相视一笑。超行把嘴唇凑上去,先是轻轻的,就像接触一朵细梗的花,害怕碰落。</p>

相瑜问:“就是这样的吗?”</p>

“我怕…”</p>

“还有什么值得可怕呢?现在…”是的,他们都感到了水在缓慢上升,已经上升到膝盖了。</p>

“为什么水位在上升呢?糟糕,下游有落木裹挟着石头、树根,淤滞在哪一个峡口,现在越垒越高,把里面变成了堰塞湖。”</p>

“要垒到多高?”</p>

“谁不知道。也许它马上崩塌,把我们冲刷出去;也许它会垒到端去,把我们…”</p>

他不了,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和一个断臂人面临不断上升的水位,能清楚接下来是什么吗?也许对方就是人世间能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想到这里,他们充满了深情凝望,又猛然地抱紧。</p>

相瑜抬起头,幽幽地在问:“接吻就是这样吗?”</p>

没有回答。超行突然猛烈地吻下去。猛烈地,更加绵长。</p>

“啊——是这样!”</p>

水位在上升,冰冷的水!他们相互爱抚,动作越来越狂乱,心里的热望越强烈。就像两朵行将熄灭的火焰在拚尽最后的一缕光热。</p>

做吧!不用语言,他们的身体都在诉。超行已经顾不上疼痛,相瑜更像是一条蛇紧紧缠绕在超行壮实的身上。绿sè火柱子上的斑斓之蛇,仿佛要让年青的生命付予灰烬!</p>

水位在继续上升,已经超过臀部、超过腰。俩人都进入忘我的境界,超行的断手臂无法搂紧这条疯狂之蛇,但是细腰蛇的缠绕丝丝入扣,女xìng的紧密而且力道十足,不,相瑜给予的不是人类的女xìng汲取!完全不是,是超乎于所有女xìng的紧握和深情。超行感到巨大的愉悦!他的热泪滚滚,喃喃地“我爱你,瑜,瑜呵!”</p>

“唔,我也…”</p>

“爱…”</p>

相瑜靠在他肩上的头大幅度的摆动,“我爱你!不,我恨呵,我们为什么不早相遇?你为什么不早表达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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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不早表达。这样我们就可能不出门,在家。做饭也**,爱哟!”</p>

超行的描述让相瑜心里充满对他的仇恨和后悔,她的长发遮住脸庞,张开嘴一口咬在超行肩胛上。她不知道此时两颗尖齿已经变成中空的尖牙,轻轻一咬,就在他的肩上刺出两个血洞。眼见超行的肩胛滴出血来,相瑜突然心痛地赶紧捂住。</p>

水位还在上升,青chūn的撞击更加猛烈。仿佛这是被淹没前唯一能做的事。</p>

不断上升的水位终于淹没在嘴前,巨大的疲劳也使超行站立不稳了,他缓慢地倒后倒去,口里还在喃喃地:“我们俩回家,回青岛!不要衣锦还乡,回呵…”</p>

相瑜忙乱地回答:“好,答应你,陪你回家,到海边,海…”</p>

“妈妈,我带媳妇回来了!妈妈哟!”</p>

“我是你的媳妇,我们回!”她伸手抱住倒下的身躯,她已经不想再做无益的挣扎或者划水,只想就这样抱紧爱人,抱着一起死去……</p>

“我嫁给你了,我们回青岛,回家看妈妈!”</p>

“回。回去了。”</p>

她和超行都沉往水底,她把耳朵贴在超行的胸膛上,她要听见爱人最后的心跳。</p>

嗵,嗵,嗵。超行的心跳一声弱于一声。</p>

相瑜现在不流泪了,爱人最后的心跳停顿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死了、上天了。她飘在天空中看到璀灿的星星?就在水底,看到了浩瀚的银河系,星粒遍撒、星光闪烁,哪一颗是牵牛星哪一颗是织女星?哪一颗是猎户座?她随手摘下最光亮的一颗,是启明星吗?她把启明星攥在手心里也沉沉地…死去。</p>

有时她又觉得自己从死亡中醒过来,仿佛一个遥远的睡梦,死还是睡梦,她无法分辨。在天上还是水上漂浮?她也无法明了,就这么漂吧…手里还挽着爱人的尸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