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桓恍惚之中睁开了眼,刚掀开眼皮,便悚然见到一对兽目散发出炯炯的瞳光将自己盯住,这是属于一头不在鱼桓认知范围内的异兽
似狮非狮,似豹非豹,头顶尖角,后拖三尾,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此兽将目光收回,霍然转身,面朝斜阳疾风,孤山旷野,缓缓迈步走去,步伐沉稳有力,脚印清晰厚重,鱼桓心头却是没来由地涌现一抹不清不楚的悲壮情怀。
“此兽,应当就是晏师傅口中的那头异兽,一头为自由不惜性命,为理想甘愿付诸一切的异兽……”
鱼桓心中澄澈,这便是晏师傅所说的考验,传承其力量前的一场仪式。
此兽停在了旷野,停在了风中,昂首望向摇摇欲坠的斜阳,眼中不知什么东西被照亮,不知有什么样的光彩在闪烁盘旋,它发出了一声嘶吼,一声低沉嘶吼,一声被压抑在喉咙间的咆哮。
浑厚并深沉,旷远且雄壮,幽冷却高昂,鱼桓听出了寂寞,听出了哀婉,听出了压抑,听出了愤怒,但唯独听得真真切切、不可忽视的,是一种悲壮的情绪,一股死守的坚定。
联想起此兽生前经历的种种,鱼桓渐渐读懂了其蕴含在这一生嘶吼咆哮中未完全吐露的情绪与情感,这让他的内心触动极大,眼眶竟渐渐有了湿润的迹象,并没有惋惜,不止是同情,而是钦佩,是敬畏。
“追求自由的生命,不管是人还是兽,亦或是其他什么,总归是有着令人敬佩的一面。不自量力也好,不识时势也罢,所为的不是结果,不是评价,而是一种精神,一种逆流而上的精神;是一种信念,一种知难而进的信念。”
“这种精神熔铸了铮铮铁骨,这股信念造就出不屈魂魄,是力量之源泉,是传承之关键……”
鱼桓喃喃道,望着异兽在下一刻剧烈抖动的毛发,闪闪发亮的尖角,他明白,考验,来了。
风刮得愈加猛烈,异兽于荒原之上奔驰腾跃,一个冲撞,一个甩尾,一个飞扑,一个后跳,一举一动皆是充满了独特韵味,一种鱼桓目前尚不能完全看懂的神韵。
额头尖角锋芒显露,暗蕴精光;三条长尾如龙似蛇,灵动敏捷。遥遥望去,看似只有一只兽在风中似癫狂一般疯耍,可观察得久了,便隐隐发觉是在和另一头融于风中的无形的对手在搏斗厮杀。
轰隆隆,随着一道刺目之极的银光乍现,滚滚洪雷尾随而至,抬头望向这天,竟不知何时变得昏昏沉沉,乌云攒动,狂风四起,斜阳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轮殷红的月缓缓上升,在乌云遮掩之下,在狂风阻碍之中,升上了那半边天空,使得那里的一角天幕,霎时间染成了似血的鲜红。
“这就是那颗陌生星球上的天么,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当时它所面临的局势,怕也是如此的让人难安吧……”
鱼桓定了定神,继续默默看去。
电闪雷鸣,风声呼啸,那贯穿于天际,游走在云层间的闪雷霹雳,似乎与异兽头顶的那根尖角产生了共鸣与呼应。
闪电像是被那只角吸引而来,又像是由那只角辐散开去,雷电的光照亮异兽的皮毛,银光大耀,像是铸就出一尊雷霆战神睥睨生威,渲染出一幅雷电瑞兽追风踏电的画面。
而就在鱼桓被这幕情景深深折服之时,下一刻,异兽却又融于风中,迎着炸雷,摇身一变,化作一头龙形之兽遨游天际,龙吟阵阵,盖过雷电轰鸣,刹那间响起在鱼桓心田。
“吾族,名为雷狰,又号龙狰,身具风渊五雷帝龙之血。吾名飒羽,守卫风渊寒息之门,掌握风极之意。吾死后,帝龙之血不可亵渎,自当葬于风渊,化归帝龙祖魂,剩余之血脉魂魄,本应烟消云散,不存世间,想我雷狰一族被奴役欺凌,不知何时何日能够翻身重振辉煌。吾不愿吾族自由高贵之魂就此湮没凋零,宁愿化作残魂守护,漂流星空,只待有缘之人,有心之人接纳传承……”
“晏师傅,昔时今日,恩情如山,飒羽愧不能相报,茫茫宇宙之大,晏师傅,保重!”
就在鱼桓还在因这番话恍惚失神之际,那已化作雷光之龙的异兽瞬间冲向了鱼桓,自其头顶钻入,消失不见。
鱼桓霎时间停止了思考,只是因为体内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像是火焰在炙烤着筋骨,血肉在电击感中颤栗,他的双目口鼻,一同涌现出银色的光辉,像是雷霆灌注其中,甚至犹可听见雷鸣与龙吟声交织。
晏师傅冷眼看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面孔扭曲在一起的鱼桓,这是必经的蜕变过程,倘若连这一步都坚持不下来,谈何自由梦想,说什么宏愿抱负,星辰大海,漫漫征程,从来不是弱小胆怯者所能应付过来的。
“鱼娃子,飒羽的传承之中藏有我想要传授给你的刀法秘籍,倘若你能承受下这份痛苦,自能与其见面,将其感悟,倘若无法承受,也只能再等一些时日了啊。”
晏师傅轻叹一声,不过他对鱼桓还是持有乐观的态度,飒羽的传承,重点不在于体魄能力,更重于精神与灵魂境界,能够步入传承,代表着飒羽遗留残魂的初步认同,能够完整地接受下来,才意味着飒羽的真正认可。
“飒羽遗留的力量,对你而言尤为合适,撇开珍贵异兽血脉对体质的促进效果不谈,你与他,毕竟都共有着属于风的力量,以风为纽带,相信你能可以的……”
晏师傅在心里说道,实际上他早已看出鱼桓体内蕴含了风的力量,鱼桓因对风的明悟成为了神念师,飒羽因掌控风的力量得以挣脱牢笼,风,同样代表了他们对自由炽热的渴望,执着的向往。
张开手来,一团淡金色的光纹在晏师傅掌心沉浮,其中闪烁出线条图案,映射出符号文字。晏师傅甩手抛洒出去,使得这团光纹均匀落在了四周的墙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