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你每天的理论课后，可以到这里来实验。”

莫妮卡神色变幻片刻，终于还是压下了心中一些莫名其妙的焦躁，沉下声音对亚戈说：“你的天赋很好，也很聪明，希望别让你姑妈对你失望。”

“是的，莫妮卡阿姨。”

亚戈保持着恭敬，向她这样回答着，语气似乎是没有主见的，但配上他学会的很阳光、很自信的笑容，让人感觉不到他会有谦卑，只能看到诚恳。

那会让人不自觉的对他放心，好像只要是他说到的，他就能做到。

这样一个心性、意志、品德、头脑都是很优秀的孩子，真的不多见，莫妮卡突然有些嫉妒，并不是嫉妒眼前这个孩子，而是那不知道正钻在哪个窟窿里，生出这个孩子的女人。

莫妮卡抹去脑中的胡思乱想，粗短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皮质地板上绘出的法阵突然一亮，所有的书架都自动移到了角落，几张四方的台子显露出来。

那些台子，都是由纯白的石头凿成，台面被打磨的很平整，甚至能当作镜子来用。台子上放了些晒干的药草，魔兽的皮毛、内脏，还有许多不同规格的水晶容器和一团漂浮的火球。

莫妮卡又敲敲桌子，其中一个石台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是的，是走。它每迈出一步，沉重的石质腿，都重重踏在地板上，那沉闷的声音，使它像正在觅食的远古巨兽，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如果想做一些魔药方面的实验，你可以使用这个。”她指指走到两人之间的实验台，说道：“其他的不准动，知道么？”

“知道。”亚戈点着头，他自然知道，这几个实验台，只有面前的这个上面，放的是低级材料，其他的都是中级或高级，上面浓郁的魔力波动很活跃，好像随时都要爆炸，除非他以后进阶为高阶法师，否则他是碰都不会碰的。

听见亚戈的答复，莫妮卡说道：“刚刚我拿书的那个书架，全是1－5级的学徒阶法术书，六系都有，还有很多我当年学习时的笔记，你可以参考，但不能模仿。其他书架都是初阶以上的法术书，你不要碰，现在看了对你没好处。”接着，她拍了拍桌上摊开的空白卷轴，拿出一只魔术袋，将地上制成的卷轴收了起来，又从魔术袋里拿出几叠洁白的纸张，继续说道：“想学习制作卷轴的话，可以用白纸先练习绘画，等确定不会出错了，再拿这张空白卷轴学习制作。我想你也知道，卷轴都是魔法羊皮纸制成的，不便宜，我不会免费提供你，以后每报废一张，都要找你收费，希望你不要欠我太多钱。”

她这翻话，说的听起来很无情，但亚戈听到后却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从开始就表示出冷淡，现在才知道，她最起码有一些本意是好的。

制作魔法卷轴，最贵的地方可不是空白卷轴，而是毫笔、魔法墨水，这两样东西有不同的质量，价格自然也不同。莫妮卡放在桌子上的，看色泽就是最好的那种，而她并没有提到这两样最贵的东西是否收费，潜台词大约就是可以随便使用了。

甚至在卷轴上，她也只是说每报废一张，收一张空白卷轴的钱，这样一想，她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够在欠债的刺激之下，按耐下心思，苦练好制作卷轴时需要的画功。

“如果真是一个小孩子，大概只有很多年之后，才会理解她的用心，当下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有些怨恨她不近人情吧！”亚戈想着，有些明白莫妮卡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些事情，只有成熟了，经历过很多事之后才会明白，小时苦口婆心的说教，非但不能发挥作用，还很容易起到反效果，索性不如凶恶一些，闲着没事儿就敲打敲打，和“棍棒出孝子”是一个意思。

这样想着，亚戈觉得自己的思绪仿佛飘过广阔的天地，飞回了那个西南方的偏僻小镇。那小镇外树林里，湖畔小屋前有个美丽的女子身影，朦朦胧胧，孤单席坐着，在风吹草低中遥望她看不见、摸不到的佛尼亚。

“这里面也有她的意思吧！”亚戈突然觉得心脏剧烈跳动，酸酸甜甜的，很复杂。

莫妮卡没有等到亚戈的回答，看到他愣愣的盯着一处地方，一副出神的样子，清秀的脸上满是迷茫，有着不同与人的气质。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想着：他应该是继承了他母亲的特点，难道那个女人，也像这样漂亮，有着这样迷人的气质吗？

一但这么想，她就觉得一股强烈的嫉妒情绪，想要疯狂的吞噬掉她的理智，心中暴虐横生，怒火莫名其妙的就上了头，不耐烦的怒喝着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想死吗？”

话才一出口，她马上后悔了。

“这只是一个孩子，错不在他。”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可嫉妒是那样强烈，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美丽女人和眼前男孩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勾引着她，甚至都有点儿控制不住毁灭掉他的**。

这怒喝使亚戈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狰狞的胖脸，还有那好像火山喷发一样，剧烈活动的魔法波动。

亚戈不明白莫妮卡到底怎么回事，但他能看出这是情绪不稳定的现象，连忙后退几步，在莫妮卡渐渐充血的瞳孔注视下，大声回答：“我在想姑妈。”

已经抬起手的莫妮卡，脸上突然一僵，狰狞慢慢退下脸庞，在摇曳的灯火中，变幻着，哀伤、怨恨、甜蜜、痛苦、后悔等等，复杂的难以记述——“是了，虽然是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可也是阿米莉娅最爱的侄子，我答应阿米莉娅要照顾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妮卡胖胖的身躯摇晃了下，脚下一个踉跄，神情恍惚的推开上前要扶住她的亚戈，喃喃低语几句，才神色低落而疲惫的对亚戈说：“我不太舒服，你就在这学习吧！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学校，就这样吧！”

说完，就转身要出去。亚戈看着她哀伤的背影，隐约感觉到，她的失控，应该和自己没直接关系，但究竟是什么，却想不到。

念动咒语开了门，临出去前，莫妮卡突然回头问：“你见过你妈妈么？”

“原来是这样。”亚戈恍然，沉默了下，便按照胡克杜撰的说道：“没有，她很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莫妮卡低下头呢喃着，大步跨了出去，门在她身后渐渐关上……

…………

魔法的知识很奇妙，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本质只是符文语言与魔力和精神力发生反应的效果，任何一方的质量提高，都可以发生未知的变化，有好有坏，所以在低阶时，才那么强调要严格遵守魔法的规范。

亚戈就着桌上的不灭魔法油灯，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白色的光焰明亮却不刺眼，还有种淡淡的清香味道。可每次闻到这个味道，亚戈都会皱起眉头，来自他血脉的联系，使他厌恶甚至痛恨这样的气味儿。

因为这灯的油，是从活着的人鱼身上提炼出的。而人鱼在很早以前的精灵统治时期，还叫“海精灵”。

他强制忍耐着自本能而来的愤怒，用意识触角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使肌肉放松，不至因愤怒而做出什么失当的事情。

他安定心神，继续研读着。

没有任何凡物的语言，可以正确的解释出符文语言所要表达的意思，只能由法师从基础学会它，到高级通晓它，再经过每次由低到高施展法术，去体悟它究竟会带来什么变化，为什么相同符文不同的组合起来，会形成不同的法术效果……这样的学习是没有捷径的，也是不能缺少的，只有一点点的积累起对符文的认识，最终掌握，以自己的理解将它自由的组合，与任何元素相结合，才能追溯属于自己的魔法本源，才能进入那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传奇。

这本笔记不是莫妮卡写下的，而是萨拉温，这个传奇法师不但是宫廷首席法师，还是国立第一学校第三任校长，这样的笔记是他在进入传奇境界时刊印，发给各个学校的校长观摩，企图让他们能从他的经验中，找到到达传奇的路。

而在此之前，这些校长们也和很多高阶法师一样，都不明白，究竟怎么才能到达传奇境界。

一切的根本，原来都在符文语言上。

亚戈看完这薄薄的笔记，又翻到第一页，上面苍劲的字体写着：赠给第三学校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