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这个年代麻木无知的人们,对这一是关于外汇,一是关于房地产的消息,洪衍武具有超强的敏感度。
消息发布后,他一直关注着相关进展,并找到了所有报纸相关文章翻来覆去的看哪。甚至还去宋家跟宋局长开口,把人家的《参考消息》都给借来了。
而有意思的是,通过这件事,他甚至还有了惊人的额外收获。那就是他发现了父亲长期藏拙,其实却具有超乎寻常的敏锐眼光,具有让人望尘莫及的远见卓识。
说实在的,饶是他知道历史的发展和真实走向,但要和洪禄承一比,他也有点自愧不如之感。因为他只知表象而不知其道理,但洪禄承却具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一天下午,洪禄承午觉起来,就看见洪衍武在堂屋翻家里摞得高高的报纸堆。
当时老爷子没说什么就出门给家里买东西去了,可没想等到买了东西回来,都过去一个小时了,洪衍武居然还在翻弄查找。而且堂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排了好几张不同刊目的报纸。
洪禄承好奇地过去一看,嘿,不是外汇券的相关消息,就是房地产政策的解释。他就更惊讶了,必然要问一句。“你小子看这个干嘛?”
洪衍武也没当回事,调侃地回了一句。“爸爸哎,我说我找钱呢,您信吗?您甭管我了……”
可不成想洪禄承立刻把门关上了,然后就特严肃地警告了洪衍武一句。
“老三,我可告诉你啊。这事儿你不许干!”
眼前光线一暗,让洪衍武不由抬起头来,等看见父亲的反应又是矍然一惊。
“爸,您说什么呢?我要干什么啊我?”
“你甭给我打马虎眼。小唐的事儿出了以后,我怕你难受就没问你。今儿正好,你跟我也交待交待实话吧,那倒卖电器是不是有你的事儿?你现在是不是又盯上外汇券了?”
说着,洪禄承拿起桌上的报纸重重一拍,又把显眼的新闻条目冲向了洪衍武。
“你说,就冲你花钱那个大方劲儿,就冲你弄那两本儿邮票的心计。你要再说没动这心思,我能信吗?”
呦嘿!老爷子眼睛够毒的!敢情早露馅了!
洪衍武一下子就愣了,赶紧转眼珠想说辞。可借口还没想好呢。他爸爸又抢先出口了。
“你可想好了再说啊。我是你爸爸,打小你编瞎话的样子我就熟。”
得,那还说什么啊!这已经算定性了!
见此情景,洪衍武只有无奈地叹息一句。“您说是,就是呗。”
可跟着脑子一转,他又故做恭敬状把洪禄承请到椅子上,然后讪脸笑着探问。
“爸,那您说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干啊?这是好东西啊……”
洪禄承登时不乐意了。“怎么着?反将我一军,你还考我呢?我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洪衍武赶紧给父亲戴高帽。“瞧您说的,不是那意思。就想让您给我说说,我觉着咱们爷俩理解上或许有差距呢。再说也想跟您学习学习。”
听他这么说,洪禄承倒是没再拒绝,只抬手拿起茶杯示意了一下。
洪衍武立刻会意,赶紧麻利儿去给他爸爸沏茶倒水去了。
还别说,接下来洪禄承这一番话,倒真不亏得洪衍武忙和一场。确实让他大长学问、大长见识。
因为洪禄承虽然不像洪衍武那样,已经知道了历史的走向。可洪家毕竟曾经是“盐业银行”和“中南银行”的大股东,也是花旗、大通、汇丰这些外资银行的大客户。
洪禄承年轻时就受过岳乾斋和黄奕柱这两位民族银行家颇多教诲。而且后来是靠着真本事,先后躲过了“法币贬值”和“金圆券洗劫”的人。他又如何看不明白外汇券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先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上层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