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破格的“特殊待遇”,就必然招致旁人的眼红。这一点在洪衍文拿到新房钥匙的之后得到了最明显的体现。
他可没想到自己一直刻意隐瞒的副区长女婿身份,经此事一下传了出去,成为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结果整个档案室里私下里流传的全是酸溜溜的风言风语。同事们在道着恭喜的时候,眼神里总是闪烁着玩味的神色。
话里话外似有意又似无意带出的“厉害,厉害,真人不露相”,或是“以后还要你多多照应”,无疑全都指向一个词儿——“裙带关系”。
再加上耳边总能听到一些出于对这次分房指标不满,大家私底下骂娘和诉苦的话,洪衍文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于是趁一天周末到许家的时候,他忍不住就跟许崇娅流露出情绪,表示有点不太想要这个房子了。
他说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住到“煤市街”的洪家老宅去。虽然房子太大,有点冷冷清清,也有点不方便,可他想好了,只要在临街处开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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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就这时候,许晓军突然如劫匪一样破门闯入进房间,一脸不屑地指责起洪衍文来。说他“不知好歹,得便宜卖乖”,敢情这小子一直在门口听小话儿呢。
这一下如何得了,不用说,肯定是把许秉权和于婉芬也给惊动了。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啊。别看同样一件事,通过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却会是两种意思。在许晓军恶人先告状的极力渲染下,侧重点一下变成了洪衍文不知恩的抱怨。
所以尽管有许崇娅主动帮着洪衍文解释,跟许晓军吵了起来。许秉权夫妇也难免在情感请写下产生误解,认为洪衍文“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为此,于婉芬看向洪衍文的目光变得冷冰冰的,锥子一样锐利,带着明显的轻蔑和不屑。
开口就说,“我知道你们家有房子,能摆下几十桌的地方,应该是够住了。可我们小娅从小就住在单元楼里,她不会适应平房的生活。老房子我知道,修得再好也没用。每天不知要落多少灰土,上个厕所得跑老远。再说,你还有兄弟姐妹们,日后总不会一直独居着。那亲戚关系的复杂,日常的客套也不是好受的。你就舍得小娅受这种罪?”
许秉权的目光里也充斥着怀疑和几分淡淡的阴冷。
比较武断地指责,“衍文。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现在可是有点失望。你应该清楚,有私房的人是没什么可能分到房子的。为这套两居室我从中可是费了不少事啊,不就为了你们好?可你怎么不珍惜呢?而且我也要提醒你,国家对私有房产的认可,还会不会再有变化也是说不准的问题。万一那天方向变了,你们的私房要改回公有你又怎么办?还有那些闲言碎语,我当然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这点压力你要经受不住,以后还怎么能担任更重要的位置?你总有一天会走上领导岗位的,你可能让人人满意吗?好好想一想……”
在这种情况下洪衍文还能说什么呢?官场有一条重要的准则,就是领导永远都是对的。即使错了,你也不要当面硬顶,那是最差选择。
所以洪衍文知道他无法分辨,解释也无用。如此的结果只能转向更加糟糕的境地。
唯一的正确的处理方式,他必须沉住气,先虚心接受批评。以换取对方的谅解。
于是他低头了。
许家人则在他的谦虚里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好似获胜的将军看到敌人明明尚有反戈一击的能力,却丝毫不敢抵抗一样的志得意满。
但他们却不知道,正是由于这一次在他们集体围攻下的妥协,洪衍文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在许家的地位。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父母和弟弟一直提醒他的“难受”二字,是什么意思。
因此,也是在这一刻开始,他认认真真开始考虑自己未来的路了。与付出自尊换取许家提携好处相比,他更渴望是有机会摆脱这个家的控制。
这绝不是他太过自信,认为官场上只靠自己的能力就行了。他还没那么盲目自大。
但他却很清楚许家人对他的栽培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会更增他们对他颐指气使的资本。那即使他获得重要的位置,又有什么意思呢?
要说许家唯一值得他珍惜的东西,也只有许崇娅对他不含任何杂质的挚爱了。
在事后,许崇娅为家里人的态度一直对他道歉,替他感到委屈,更痛骂许晓军。这多少也给了他一些宽慰。
反过来想想,许崇娅也确实不怎么乐意去住平房。那这次就算是为爱牺牲了。
只为了她,忍这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