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尽管仍旧感到这笔钱太高了,但没有再拒绝。
反倒一本正经,像肩负了什么重要使命似的说。
“你放心吧,这钱我会管好的。家里的事儿绝不让你操心。万一要真像你说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咱家的日子出什么问题。”
而她这种认真的态度,娴静端庄的表情,也不知为什么,竟然让洪衍武本来暗揣着的笑,一下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欣赏和感动,还有让人心里踏实的愉快和幸福。
于是他情不自禁一下拉住了水清的手,把她揽在了自己怀里。
不用说,这个特殊的日子,如此特殊的时间,这种亲热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暗示。
当洪衍武吻过来时,水清羞得不能自已,她心里砰砰乱跳,差点没融化了。
立刻意识到最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了。
可是现实的日子毕竟和电视、电影里演得浪漫不一样。
俩人激动归激动,却不能真的就势往床上一倒,就开始胡天黑地。
那还得洗漱呢。
于是亲热了一阵之后,水清就势把洪衍武给轻轻推开了。
很委婉地表示,“你先等等,屋里没热水了,我得去拿外屋的暖壶。”
然后就低头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却完全没想到洪衍武全已经猴急似的把床给铺好了。
而且还站在床前带着笑意望着她。
居然还说,“这床打得真好哎,我大哥手艺不错。我刚试了试,一点声儿都没有……”
像水清这样的姑娘哪儿受得了这个啊?
那顿时满脸红晕,心里慌乱极了,真有掉头就跑的冲动。
可这种情形又能怎么样?
那是自己的丈夫,再明目张胆耍流氓也是合法的呀。
她就只能有点畏惧地低下了头。
“那……那我给你倒水,你先洗吧……”
没想到她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娇柔和妩媚,也就越发撩拨得洪衍武心里闹猫似的痒痒。
他色心大动,简直调戏上瘾了。
一把就抱起水清放在床上,憋着坏,非要给她洗脚不可。
这水清哪里肯随他这么胡闹啊?
彻底超出了容忍程度了。
惊呼一声,本能地反抗。
于是俩人也就挣蹦着闹上了。
再往后,远比洞房花烛更刺激的事儿可就来了。
敢情水清渐渐不支,眼瞅着洪衍武扒了她的高跟鞋就拽袜子。
情急之下,抄起床边的新痰盂儿,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扣。
谁能想到,就这一下,“滋溜”一声,这新痰盂儿竟然一扣到底,居然把洪衍武的脑袋套进去了!
喇叭口掐颈大肚的红色喷画双喜字高筒痰盂儿,这是特殊时代的“艺术品”,也是别人送的贺礼。
套在洪衍武的脑袋上,酷似古代皇帝的平天冠,那简直太别致了。
活该不活该?
活该!
好笑不好笑?
好笑!
让你闹啊?闹吧!
所以水清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就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为了怕人听见,她拼命捂嘴,简直到了肚子疼的地步。
可就这么邪性,别看洪衍武脑袋套进去容易,但当他想把脑袋从这个可丁可卯的“帽子”里褪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因为人脸上的各种器官出于下雨防存水的缘故,棱面都是朝下长的,他的鼻子顶着呢。
洪衍武自己褪了两褪都没褪出来,那是螺钉配螺母严丝合缝。
他就只能在痰盂儿里大声求救。
于是当水清听见痰盂儿里的声音憋闷,也就再顾不得笑了。
开始担心他出事,赶紧过来帮忙。
但无论这两口子是里外怎么拉怎么拽,怎么抻怎么拔,那痰盂儿就像长在了洪衍武的脑袋上,完全纹丝不动啊!
要知道,水清是女性,本来就没多大力气,她又怕洪衍武疼。
试了几次见没什么效果,就再下不去手了。
只好问痰盂儿里的洪衍武,下面该怎么办。
要说洪衍武虽然两眼一抹黑,倒也没丢了聪明劲儿,琢磨了一阵竟然还真想出了招儿。
他闷声闷气,让水清快拿雪花膏来,然后用手指头抹他脖子上做润滑剂。
而抹完了之后,洪衍武让水清又领着他到墙边,自己把痰盂边按在墙上,使劲往外褪。
这次真管用了。
只可惜啊,简直倒霉催的。
眼看着痰盂儿一点点地拔了出来,折腾到鼻子却再也过不去。
就差那么一点,无论怎么让,都没法给这个玩意儿腾出地方来。
折腾了半天,时候一长,洪衍武实在恼了,脾气彻底爆发。
不管不顾这么一拔,结果冲动是魔鬼。
劲儿使大了,手一秃噜,“咣当”!
痰盂偏了,直接磕在了大衣柜上。
声儿那叫大啊,跟敲锣似的,左邻右舍绝对听见了。
连水清都被惊了一下,可想而知,脑袋上困在痰盂儿里的洪衍武是什么滋味吧?
天崩地裂啊!
当时,只见这小子抱着痰盂儿帽子转了三百六十度,一屁股就坐地上起不来了。
还撞倒了衣架,碰到了水杯,又是一通稀里哗啦。
然后两条腿就不规律地开始哆嗦。
说白了,都震得抽抽了。
给水清吓得唷,赶紧又弄点儿凉水洒在洪衍武脖子两边,再往痰盂儿里头扇风。
然后就带着哭腔问怎么办?要不要叫人去?
洪衍武在痰盂儿里好不容易回过气儿来,闻着雪花膏的香气扑鼻,心里这个委屈啊,是他妈真想哭一鼻子。
因为别忘了,痰盂儿还有个称呼呢,叫做“尿盆儿”。
这事儿要传出去经人一编排,就成了“小武结婚当天钻他媳妇的尿盆儿,进得去出不来了。”
这要传出去,永远无法洗清的耻辱得伴随他一辈子,那他还活不活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也响起了陈力泉担心的声音。
“小武,小武,你们屋里没事吧?”
如何选择,是要脸还是要命?真是两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