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近几个月来,她愈发明显地感觉到殿下向来在自己面前逢场作戏。
她早先自然是气恼的。
这么一个窝囊玩意,只是因为自己在安海金一事上的大意,就被迫让整个国法司都看了他一回脸色。
可安海金之后,是怡红楼,怡红楼之后是风月场所的改制,再之后是在西亚谈判面前掀桌,是直接出兵白兰山拦回大公,是直接收回五城,救国救民的一串至功。
江可茵心里那股被窝囊皇帝摆了一道的气,数月间竟全无能撒的时候,等到反应过来时,韩东文这个嬉皮笑脸的皇上已经在自己面前仿佛驾轻就熟,逢场作戏得有如和江可茵有了默契一般。
也的确是默契,国法司也似乎真的在韩东文的安排下从国兵司那里获得了些许的呼吸权,别的不说,光凭武岳部尉的折损,就绝对无法将国法司在此前胜利中的功劳抹去。
可即便国法司照着韩东文的想法行动能吃肉,江可茵心里的火不能说没了。
这更像是原本桀骜仰首的凤凰经了莫大而漫长的雷暴,回首再看那棵原先栖身的、瞧不上眼的歪脖子树,现在已经分明有了茁壮的意思,那凤凰心里总不会一下子就舒坦了的。
“可儿今日若非是出于后宫规矩需要知会殿下,可万万不敢这样占用殿下的时间,还请殿下恕罪。”红色大裙的凤凰又酸道。
韩东文不傻,只得在心里叹气,人已经站起身来走到江可茵身后,双手轻轻放到她肩上,试着转移话题:“下午澹台溟要来面圣,你觉得他是来说什么?”
江可茵坐的笔直,看都没看韩东文一眼,只望着面前的铜镜:“殿下说笑了,可儿如何得知呢?”
韩东文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为君,治民,这些他一直从文永行那里恶补过许多。
但这种刺又怎么办?
他几乎要将江可茵在心里归类到“女人就是矫情”当中去,拜拜拉倒,但低头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她头上的凤簪。
正妃的凤簪。
韩东文眉毛微抬,心里忽然明悟了几分。
是啊,这可是江可茵。
这是那个妖娆多谋,在后宫中撑着国法司的江可茵。
她可以像常人一样有怪脾气,常人却往往做不到她的知轻重。
她在乎的显然是国法司。
“自海州撤去国法司后,去年年支已经划到怡红楼中,国库原本的计划是预支往后四年的海州法司经费,对不对?”
韩东文双手松开了她的肩膀,忽然踱步走到一旁,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江可茵听了,仍旧是正脸对着铜镜,却不经意间撇了韩东文一眼:“殿下何须明知故问?”
“今年国库预算更改颇多,原本收入不论,又可预计入西亚五城的民税,加之现在与西亚民商交往放开,单论数的话,国库的钱已经是进来的比出去多了。”
韩东文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庆幸没有因为南希的技俩屠了五城。
没有人,哪来的税?
“你知不知道这笔钱原本的决算是花在哪里?”韩东文微微侧过头,在铜镜的镜面中与江可茵对视了一眼。
江可茵没说话,但已经认真地看向他,等着他揭谜底。
“借贷,这笔钱原本打算用来支借给冕江商团,留下四国商使,现在用不上了。”
看到成功开启了话题,韩东文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摊开双手道:
“若是我说国法司有机会重回海州,算不算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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