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上午,南京的码头外汽笛响亮,一艘巨大的游轮在小船引导下缓缓驶入港口。白色的涂装让这艘游轮看着很是气派,在船上站立的都是穿着绿军装的军人。看到熟悉的故乡风光,不少人已经忍不住站在船上对着码头上前来迎接的人群高喊。
石谦上校和其他指战员一样激动,他也忍不住摘下军帽对着码头边喊边挥动。尽管和大多数南京居民不同,他老爹石达开是作为失败者和降将抵达南京的。但是石谦自从记事开始,就在这座城市成长。南京就是他的故乡,生于斯长于斯。作为刚参加了残酷和漫长战役的军人,重回故乡本身就让他觉得整个身心都变得活跃起来。
然而石上校的欢喜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其实知道自己家里没人来迎接。他的哥哥姐姐们成长期视光复军为仇敌,到现在也没能改变他们的看法。指望他们前来为北美的征服者们欢呼,好像是太高的要求。今年59岁的老爹石达开倒是没有这么狭隘,他对石谦的说法是‘吃了人家的粮,就给人家好好效力’。只是石达开当了降将之后就不喜欢抛头露面,过着低调而富裕的生活。
想到这里,石谦上校怀念起自己那位印第安老婆。他的老婆前一段说,她家在大平原那边加入了农业合作社,租了好大的土地。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希望石谦在退役后能回去农场当个干部。石谦其实不讨厌种地,只是他希望能够在南京附近的农场种地。北美那边平原够大,但是太荒凉。那种粗犷的风格与江南真的没办法比。
有人接船的战士们拉着亲人朋友的手,又是笑又是抱。石谦上校拖着行李包,静静的越过这些欢喜的人群,走到了出口。出了车站之后,石谦上校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他的印象中,12月的南京是车水马龙,拥挤不堪。即便皇帝韦泽陛下下令修建的道路是那么宽阔,照样会被塞得满满的。
现在也不能说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是那种热闹远不是以前可以比拟的。当然,公交车这种方便廉价的大众交通工具依旧拥挤。坐在车上。石谦看出了一些门道。街道上的自行车没变少,公交车大概还多了些。街道上的小汽车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几年前开工的立交桥都已经竣工,公交车的速度大大提升。
车上的民众对于部队的同志们很热情,有些人给指战员们让座。指战员立刻以纪律不允许婉拒了大家的善意。对于民众询问北美战争的问题,大家都是摇头不答。石谦完全能理解大家的态度,走下战场之后,他的期待是永远把那样的惨烈日子抛在脑后。就如石谦根本不想回想起清剿德克萨斯的战斗一样。
石谦从没想到,十天里面每天都要不停的边前进边作战。德克萨斯人最后时刻表现出来的疯狂在十天里面震动了石谦,日本人管杀管埋。德克萨斯人则是把杀死的印第安人与黑人悬挂在醒目的地方,并且挂上醒目的牌子。生怕光复军看不到。在最后的奥斯丁围攻战中,德克萨斯人还公然在城外枪毙了他们手里最后一票黑人。战争打到这样的地步,石谦除了试图遗忘之外,再没有丝毫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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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公交车车速提高,和市民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在父亲所在社区门口下车,石谦觉得轻松了许多。走在社区里面,石谦也觉得有些冷清的味道。这个社区原本人就不算多,现在更是看不到有多少人。当然,这也可能与此时不是上下班时间,而且冬天大家不想出门有关。可记忆里面热闹的社区家家闭户,再和之前街上的冷清感觉联系,石谦觉得越来越不对味。
按响老爹石达开家房门上的门铃时,石谦突然怀疑自己老爹会不会也不在家。不过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房门没多久就打开了,头发已经花白的石达开出现在门口。见到自己一身戎装的小儿子,石达开脸上瞬间就露出了笑容。这笑容让石谦觉得心里面暖暖的,他情不自禁的扔下包裹,拉住父亲的手,“阿爹,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石达开笑道。然后他对着闻声而来的妻子喊道,“幺儿回来了!”
母亲做的鸡蛋面还是回忆中的味道,石谦也是真的饿了,所以埋头吃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母亲用手抹着眼角的欢喜泪水。吃完了饭,家里人就谈起了分别时候的事情。对于母亲的询问,石谦只是回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害怕母亲继续问下去,石谦掏出了两个信封,递给了父亲和母亲。里面是不少钱。战争中花不了什么钱,战争津贴也不少。石谦看到存折上的数字之后立刻就准备了这么厚厚两叠,作为给父母的礼物。
礼物倒也起效了,石谦的老娘立刻被这么生活化的做法把思路引发到别的方向上去,关于石谦是否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事情暂时被放到一边。又说了一会儿话,石达开让石谦和他去书房。石谦的老娘从来不敢阻止石达开的命令,就目送这父子两人进了书房。
在书房坐下,石达开就问道:“你们是怎么打下德克萨斯的?”
见石谦讶异的说不出话,石达开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在军中也不是没有故旧,而且新闻里面也说了,我们攻克德克萨斯,完成了对美国大平原地区的控制。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的。”
老爹石达开曾经是石谦心中的英雄,湖口战役是石达开指挥的经典之作,逼的曾国藩投水后差点自杀成功。进了军校之后,石谦慢慢明白老爹石达开在光复军面前是真的不行。不是某个方面不行,而是全方位的不行。即便中世纪的军队拿起火枪,也不是现代军队的对手。然而石谦依旧很尊敬的老爹。
见老爹还在关心军事,他就把摩托化步兵的战术告诉了石达开。对于依靠卡车实施机动的事情,石达开只是静静的听,却没有发表意见。直到听了德克萨斯铁壁合围战,光复军把几十万美国佬合围在德克萨斯首府奥斯丁的时候,石达开才开口问道:“你们只用了两天就攻克了奥斯丁?”
“是。”石谦答道。
“怎么攻克的?”石达开的声音里面有些热度。
“我们用了一种新型的火箭炮。”石谦倒是不激动。回想起奥斯丁战役对他来说是一种痛楚,二十万部队在奥斯丁外围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把这座在北美算是有年头的城市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内的火炮也尝试对城外的光复军实施阻拦,为了完成铁丝网封锁,光复军也付出了些代价。第二天天一亮,炮兵就对城内开始倾泻火力,猛烈的炮火让整座城内烟雾腾腾。上午九点左右,炮兵停止射击,进攻部队出发。石谦不用亲自带队冲锋,但是他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抵近最近的位置进行观察。
然后他就理解了现代的防御体系到底有多么强悍,哪怕是被炮火犁地般的给扫过一遍。美国佬看似残破的外围还是突然出现了很多射击口。远远看去,那些黑孔犹如小小的芝麻粒,然而布置的非常有层次的射击点还是让进攻部队遭到了来自前方、左方、右方的火力。战士们面对如此窘境时候依旧顽强的作战,让观察战斗的石谦忍不住热泪盈眶。他这个上校是因为战争打的激烈,所以晋升的快。哪怕是成为上校,石谦的本心还是那个奔行在第一线的营长。只是看了看,他就对前线战友们的困境感同身受。
进攻最后还是失败了,最让石谦感到痛苦的是,尝试去增援的部队遭到了敌人炮兵火力的杀伤。在部队损失很大,不得不撤退的时候,依旧遭到了敌人的火力拦截。如果不是敌人在炮弹的使用上很吝啬,部队的伤亡只会更大。
即便如此,一个营的部队不到两小时的战斗中就阵亡了近百人,受伤两百多。石谦被气得七窍生烟。这愤怒当然不是针对浴血奋战的部队,而是对他自己的无能感到了强烈的不满。